文/秋涵影月
网上找到一张照片,是上下对照模式的。上面那张,纸张已经泛黄。照片里的男人,斜躺在炕上,半眯着眼,嘴角挂着点微妙的笑意,一口一口把鸦片吞进肺里。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满足,一种用虚无换来的安宁。他不关心国运将倾,不关心边境战事。他只想再多抽一口,再多睡一会儿;下面那张,照片更新了,是彩色的。背景从青砖灰瓦换成了现代床单,鸦片变成了手机,炕变成了记忆棉大床。人还在躺着,姿势没变,神情也没怎么变。唯一变的是,屏幕亮了,脸更白了,眼神更空了。
曾经是云雾缭绕,现在是蓝光直射。你看,街上、车上、床上,人人低头。聚会不说话,刷屏;走路不看路,刷屏;上厕所蹲半小时,刷屏。手机响了,是命在叫你;没响,也要看一眼,生怕错过了“世界”。有人说手机是现代人的鸦片,这话说得轻巧,其实比鸦片狠多了。鸦片你得有钱、有烟枪、有场子。手机不需要,全民普及,插卡就行。它不分贫富贵贱,谁都能躺着吸进去。
偶尔发现等地铁的小伙,天天戴耳机刷剧,地铁走了三辆,他一辆都没上;隔壁一家人吃饭,看朋友圈里发的旅游照,看得比吃碗里的菜还香;楼上的情侣不吵架,也不说话,笑得像疯子,各自对着屏幕过日子;商务楼里,一个女人手机掉进抽水马桶,她蹲那儿哭了半小时,她不是哭手机上的污秽,而是哭那两年存在里头的虚拟人生。
我们这一代人,拿着最贵的手机,活得最虚。我们发朋友圈,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我们刷视频,是为了不面对生活;我们回家不说话,是因为屏幕那头更懂我们。
百年前,男人仰面躺在炕上,梦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国家;今天的人仰面躺在床上,手机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自己。你说时代变了?变了,工具更精致,娱乐更花哨,
可人——
还是躺着的,
还是仰着脸,
还是活得跟现实没什么关系。
最后,倒是Wi-Fi没断过,
人与人的链接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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