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网络小刀
窗外下雨了，哗哗的，像谁摔了一地的心事。那个黄梅天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水汽把玻璃揉成了一团灰，心想，真tm应景。今天不上班家里人都不在，我的世界安静得像一口枯井。慢慢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哀，雨停不了，年轻也回不去了。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有点冷。打开手机，刷到一个视频说：“真正的失败，是你连再来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我点了个赞，关掉屏幕。百无聊赖地翻动朋友圈，一个初中女生的一条圈圈吸引了我。她曾是坐在我后面的女生，上学时物理题基本不会做，每次考试都抄我，综合成绩也在班级后百分之十里徘徊。那会我在她眼里是妥妥的学霸。可她现在呢？自己创业不锈钢企业，订单签的手都发抖，还美美给自己和别人灌“鸡汤”。一副隐形的低调藏不住内心的骄傲。底下同学一片点赞。而人家孩子也是争气，去年班级群里她说她家娃拿到了普道永华的offer。但今年就考上了中国科技大学的研究生。
另一位高中男生，是我们这新区主任医生，朋友圈里不是手术直播就是进修动态。当然人家业余生活也绝对不枯燥，他爱麻将，以至于有次因为我家里人就医有求于他，我发他微信了解情况，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复我。回复只有几个字：对不起，忙。我苦笑几声，自己每天在单位里跟一堆没表情的文件过日子，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有时中午点个外卖，吃着吃着会突然鼻子一酸，觉得那盒卤肉饭像是人家嚼过吐出来的梦。同学群里谈股票谈事业，也提到两年前一位开大巴过劳死英年早逝的同学，我默默潜水，那位成功创业的女生她没提过我。谁都没提到我。也没提她当年抄的是谁的卷子。我理解，毕竟我也不会跟我孩子说，我小时候最得意的事是她写检讨能让老师笑出声。
想起现在的我脑力体力都大不如前，当年左手拿着下楼时的垃圾，右手拿着他的书包。习惯性地一手扔垃圾，一手把书包扔进车里。但有一次，走到楼下因为太匆忙，差点一手把书包丢进垃圾桶而把一袋子垃圾扔进车里。每次说到这件事儿子都会笑我。现在他不笑我了，当年因为匆忙那是一时糊涂，将来随着年龄增长糊涂就是常态。他觉得我没什么可笑了。父子俩话都不多了。我说话他不听，我叹气他嫌吵，和很多主流00后一样。他房间门关得死死的，像那是他的外交领地。拉上窗帘一片漆黑。只有电脑屏幕时不时闪着荧光。房间里地板上随处可见吃剩的饮料瓶子，床上和桌上地板上有几件没有归宿的衣服，但只要一出门，必定打扮的漂亮光鲜。前段时间高速我，因为大一的时候班级群里的消息忘了看。没有报名必修课“力学”，直到大四毕业前夕才补考。结果不出意外的没有合格学分缺了两分。一直要等到九月才能重修重考。我不再像他小时候那样稍有不顺就一顿歇斯底里的臭骂，因为随着他的长大，他反唇相讥的音量已经远胜于我。所以我懒得搭理，怕动静太大，把彼此最后的体面也震散了。我很想告诉他，我也读过书追过梦，也做过白日梦，做过夜里痛哭的梦，但最后还是醒了。醒了之后就会知道，这世界不在乎你是谁，只在乎你有没有用。你不懂，就会被卷走。我没说这些，怕他说我“老头子啰嗦”。
有时候我在想，这一代人是不是长得太快了？我们当年十七八岁还在讨论金庸古龙和琼瑶岑凯伦小说，他们十七岁就会用“pua”“yyds”“情绪价值”这些词来打你脸。你说他们不懂事，他们说你情绪控制力差。你说你是为了他好，他说你没有边界感……中年人不配发脾气。发了也没人管，别人只会说：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激动？我不甘心，但也懒得争了。中年人的委屈，不是想发火就能发的，是积压，是默默吞咽，是你明知道有些事与你无关，但还是每天五点半醒来，为了一点点工资去装一整天的好人。这年纪，不怕跌倒，怕没地方躺。
下午三点半，我穿着人字拖下楼倒垃圾。雨下得不大，但挺横，像个职场小领导，没本事，但话多。楼下垃圾桶不见了，说是社区整改搬走了。我站在空空的垃圾房前，手里拎着一袋发酵的剩菜和瓜果皮，一瞬间，觉得有的人这一生就像这袋垃圾：也曾热气腾腾，也曾被人品赏，最后呢？被拎起来，找不到归处。没带伞，雨下大了，风里带着股生姜炒猪肝的味道，看着一位红衣快递员骑着车冲进水洼，溅起一身水——他大喊了一声“操”，我点点头，心想，这声骂得好，替自己出了一口气还不得罪谁。
中年的雨，一场一场，不为了诗意，只为了把你困在一个你不敢承认但又走不出去的现实里。我们不是不想改变，只是翻箱倒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叫“重新开始”的按钮。
2025/6/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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