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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的一个暑假,我到基层下乡,支援当地的乡村卫生医疗工作。由于村庄人口不多,工作量少,多数时候是在办公室里与人瞎聊,要不就拿了一张躺椅在树荫下躺着,一边乘凉一边看书,然后在知了的鸣唱声中与周公相见,时间便这般寂静无聊地过去,直到我遇见一个小姑娘,才觉得日子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她八九岁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但很干净,眼珠漆黑灵动,头上扎着两根辫子,在脑后晃来晃去。她常常从我身旁的小路经过,口中哼着曲儿,双手捧着一碗粥,间中会有两碗,我看着她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小姑娘又原路返回,手里拿着空碗,口中依然哼着曲儿。我心中有些好奇,这小姑娘每天如此,风雨不改,是给人送粥么?为何总不见吃粥的人返回呢?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就跟她打起了招呼:“小姑娘你好呀!你这是给谁送粥吗?”那天她手上只有一碗粥,粥上有一个鱼头,几片鱼肉。她看着我,笑了笑,说:“叔叔好!我给猫儿送饭去哩。”
“我跟你去看看行吗?”
“叔叔也喜欢猫儿吗?也会给猫儿喂食吗?”
“是的,叔叔也喜欢猫儿,能跟你一起去么?”
“好呀,那跟我来!”
于是我跟在她的身后,来到小路尽头拐角外的一棵凤凰树下,凤凰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了,树干粗大,枝叶繁茂,开满了花朵,花很红,在阳光下便如一团团焰火。树根旁边放着一个瓷碗,小姑娘蹲下身子,把粥倒在瓷碗里,我四周看了一下,并没看见有猫儿,这时小姑娘在轻声叫唤:“喵喵!花仔!喵喵!花仔!该出来吃饭了,喵喵!花仔!花仔!”
“它叫花仔么?”我问她。
“是呀,它就叫花仔。”小姑娘答道。
她又叫了几声,只见一只小猫从旁边的树丛中蹿了出来,它全身雪白,有几点黑斑点缀其间,一眼望去果然是名符其实的“花仔”。花仔“喵喵,喵喵”的叫唤了几声,挨在她脚边厮磨数下,抬头看了看我,然后走到碗边吃食。小姑娘在花仔背上轻轻抚摸,口中说道:“慢慢吃,别急,小心鱼刺哦!”语声轻柔,眼神中满是关注。
“这是你的猫儿么?”我问。
“不是我家的,是野猫儿,野花仔,嘻嘻!”
“不是你家的那你还天天喂它?”
“它没东西吃,会饿死的。”
不一会花仔已吃完,小姑娘将它轻轻抱起,抚它身上毛发,好一会儿才放它下地,说:“好了,你去吧。”花仔“喵喵、喵喵”叫了数声,跑到树丛中隐没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呢?”我问她。
“我叫婕婷。”
第二天我看见婕婷时,她一手一碗拿了两碗粥,粥上仍有鱼肉,一碗多些一碗少些,我又跟她同去,并帮她拿着其中一碗。
“花仔吃得了两碗粥么?”我问。
“不,鱼肉多的那碗是给阿菜奶奶的。”
“阿菜奶奶是谁?”
“现在保密,等会你就看到了。”婕婷的眼睛闪着光。
喂完了花仔,婕婷带着我往前走去,大约走了半公里,便看见路旁有一间矮屋,屋子旁边长满了青草,墙体甚是破败。婕婷叫道:“阿菜奶奶,我来了!”她走进门去,我也跟在她身后。只见一个老太婆坐在椅上,约七八十岁年纪。
“日头像火烧,也不怕晒,你又跑来了。”那老太婆说。
“今天家里多煮了粥,给奶奶送一碗来,趁热吃吧。”婕婷对老太婆说。
婕婷把老太婆家中的一个碗洗干净,把自己带来的粥倒在碗中。
“这位是哪个啊?”老太婆望着我问婕婷。
“是卫生所的医生叔叔。”
“哦,坐一会吧。”
“不坐了,奶奶,我要回家了。”
后来我才知道,阿菜奶奶是孤寡老人,村中的五保户。
婕婷给阿菜奶奶和花仔送粥是瞒着她的父母的。
我到婕婷的家中看过,她家里的生活条件也不好,父母常年在地里劳作,收入较低。暑假期间,婕婷包揽了大部份家务,每天煮饭也是其中一项,她多放些米,多熬些粥,瞒着家人给阿菜奶奶与花仔送去。
她并不为别的,更没有索取回报,她只是觉得应该帮助别人,在那个过程当中,她一定会感觉开心愉悦,感觉满足快乐。她小小心灵,悲天悯人爱怜万物,而作为医疗工作者的我,因为婕婷的行为使我有了更高的认识,更深切的体悟,在往后的工作生活中我也有了更深刻的自观与反省。
都说人生当中所有的遇见都是美好的,都值得让人珍惜。不管是遇见一阵风,还是遇见一朵花,抑或遇见一个人,都因缘而生因缘而起,我们应惜缘不负缘,因为所有遇见都会让我们成长,让我们更加成熟,让我们的人生更加丰富,而我与婕婷的遇见让我重新认识自己。
遇见婕婷,同时也遇见一个全新的自己,这便是世上最美好的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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