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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曾经灞桥风雪 于 2025-8-2 08:53 编辑
八十年代的台湾岛,空气里弥散着一种沉闷。戒严的帷幔遮蔽了天日,人们的歌也只敢落在浅层的情愫,仿佛怕扰了秩序的安宁。罗大佑却如春雷一样破开这一切,他带来一张《之乎者也》,当中一曲《光阴的故事》尤其响亮,口琴声一扬,竟成了沉闷岁月里的一处透亮出口。
这歌中藏了无数人所感所悟却不知何言的隐秘。罗大佑用了些细微不过的物什:一张相片泛黄,几页信纸发脆,还有一张模糊了的年节卡片。凡此种种,人们哪一天不经手这些琐屑事物?然而经了他的妙笔,这寻常细节倏忽之间竟成了一代人生命册子上的注脚。“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单这一句便足矣,那无声的流动裹挟了万语千言,终归在口琴旋律的低徊处,凝结成时代里一种含泪的悲辛。
它歌着“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歌词中堆叠起自然的意象却绝不仅仅描摹四季。四季的轮转深处是人世的悲欢更替。歌声里,昔日少年眼中澄明的光逐渐变得凝重,最终化作青年眉间那道欲散还聚的思虑沟壑。青春在旋律行进间,终于耗尽了它自身的余温。
这歌成了众人心头的一本无字旧日记,亦如光阴之河的渡舟。八十年代校园中的那批青年,听着“流水带走光阴”的吟唱告别课堂踏入世事波涛;待到岁月更迭,有人偶然在旧电台重听当年的口琴吹奏,蓦然抬头,竟已须发皆白。声音未改,而人心俱老,才领悟青春原本只是流水映照的倒影。
前些年,《中国合伙人》用它作了终章之曲,又有几多青年看着银幕光影,恍然发现歌中的日子已倏忽三十载有余,歌中光阴与观者自己的生命岁月无声交错,汇成一条更广大的时间之河。这河水淌过一切,漫溢开一代人的欢喜与酸楚。
歌者终究会苍老,听歌的人却将歌者的歌声延续,那绕梁余音愈渐沉入时光的底里,变为一片永不消散的静海。有人曾在少年时代听它,在歌声的慰藉里咀嚼未来之涩;有人则是在尝尽风尘后才与之相逢,像浪子终于辨认出归家的路径。口琴的尾音终有散尽之时,然那情感却涅槃升腾,盘踞空中久久不去。岁月如水,歌声如舟,每一个凡俗的灵魂都是渡客,在河流中摆荡着划过属于自己的那一程光阴。
歌的魔力无非这般:它总不吝为所有微小的尘世生命作证,那流逝的过往并非虚无。口琴声里,一切曾活过的悲欣都将凝固成时光河床上明亮的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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