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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走的时候,骤雨初歇。
金陵官道上的蝉声,如蹄声一般泥泞。
傅红雪调转马头,对楼头的女子大声喊道:朱梅,冬天的时候,雪会来,梅会开,我会回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饮酒,在雪中看梅开可好!
这是一个马上的口头约定,一个美好如花的约定,也是一个年轻侠客对一个青楼女子的许诺。
这种许诺飘飘如风,但在少女朱梅听来,却重如千钧。
她满眼泪水,不住的用力点着头,万般情绪哽咽在喉咙里,头上珠钗颤悸。
江湖宽阔,淹没过无尽沉重的许诺,这些许诺,如贝如珠,沉积在水底泥沙之中,他年如若被人捡拾,认真做成珠钗,装饰在另一个被辜负或行将被辜负的姑娘的乌髻之上,便有了一个新的轮回。
傅红雪的身影,消失在远山之中,朱梅倚阑凝伫,头上珠钗依旧颤悸。
当时,长堤上的橘子,依旧青青涩涩,醉心夏虫的草鸣。傅红雪十七岁,他要去塞外,漠北,复仇于人。朱梅十五岁,过完这个冬天,她二八之龄,将在梅花落尽的春天里,开始接客。
如果雪来的及时,梅花终能开出一树幸福。
时光过于荏苒,一切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好,月儿圆了,草色黄了,霜叶白了,闺阁凉了,人儿瘦了......
腊月,雪,来了。
朱梅裹紧棉衣,在窗里望着金陵官道,玉雪纷纷,淹没着车辙,蹄印,淹没着一段牵挂。她叹口气说:今年的雪,来得过于早了些。
她一叹气,天便黄昏。
烛火摇曳,摇动这红尘的唏嘘。
她喝一杯酒,留一杯酒。一杯酒,可以暖却她心底的寒意,另一杯酒,她留给凉薄。
也太深了,寒意太深了,她喝了太多,醉意如墨,似癫似狂。
依稀中,有歌声传来:
昨夜梨云上楚台,宽衣解带堕银钗。
晓观楼外千檐雪,暗恨灯边铜陌白。
人凝伫,客徘徊,冰绵半尺困孤斋。
何来太促佳期误,苑里梅苞犹未开。
......
清晓,雪依旧纷纷。
推开窗子,朱梅忽然觉得,这寒意,并不比昨夜的更甚。
她笑了,心道:雪后的梅花,终会落去,落于南山,或者落于某个人的梦里,其实并无两样。
大雪没尽了金陵官道上所有的痕迹,似乎没人来过,也没人离去。
少女头上的珠钗,不住的颤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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