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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眉眉 于 2025-10-13 16:22 编辑
每逢夏日,蝉声乍起,我便会想起老家的稻田。
那时的暑假,是属于稻谷的。满世界的绿,不知怎的一下子就黄了,黄得那么彻底,那么慷慨。大人们忙得脚不沾地,我却是个局外人——在亲戚们眼里,我是个城里长大的女孩,细皮嫩肉的,哪里真干得了这些活计?他们由着我,不过是让我“玩一玩”罢了。
我唯一被允许做的,是把割下的水稻从田垄头抱到打谷机那里。稻子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温度,粗糙的叶子扫过手臂,会留下一道道微红的痕,痒痒的。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像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趟一趟地往返。打谷机是木头做的,笨重而古老,轰隆隆地响着,仿佛一个疲倦却忠实的巨人。看着亲戚把一把把金黄的水稻塞进它的“嘴”里,谷粒便如金色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挣脱出来,跳跃着,堆积着。那一刻的开心,是纯粹的,是土地直接馈赠给心灵的。
如今,我住在高高的楼房里,我的田园,被压缩成了十五平方米的阳台。
可这方寸之地,却从未辜负过我。
这些年来,我的阳台上热闹非凡。鸡骨草曾蔓蔓而爬,香茅草散逸着柠檬般的清香,薄荷的疯长简直像个甜蜜的烦恼。我种过红薯,只为看它心形的叶子在风中摇曳;也种过香瓜,虽只结出大苹果般大小的果实,那份清甜却足以慰藉整个夏天。西红柿红过,生菜绿过,油菜开过碎金般的小花。菠萝顶冠在泥里生了根,苦瓜藤曾织成一片绿帘,韭菜与香葱是厨房里随取随用的新鲜。
还有那些带着故事的名字:落地生根,名不虚传,一片叶子便能繁衍一个家族;南非叶,据说可入药,叶子揉碎了有股特别的青气;百香果的花,像极了天主教的礼拜堂,神秘而华丽;黄皮果的果子,酸酸甜甜,是南国的味道;菩提树的幼苗,是几年前学生从静觉寺带回来的,叶片在灯光下能看见细细的脉络;台湾枸杞的嫩梢,清炒最好;那不知名的红果子,年年都挂满一树,像无数盏小红灯笼。
此刻,你若来我家,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迎接你的,永远是一片不管不顾、蓬勃生长的绿。它们高低错落,深深浅浅,用生命填满了钢筋水泥的框架。
我时常在这片绿色前驻足。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烈日下的田埂,手里抱着沉甸甸的稻禾,鼻尖是谷粒脱胎时的芬芳。那时,我怀抱的,是整个土地的丰饶;而今,我经营的,是一个关于泥土与生长的梦。那梦,从老家的稻田一路蔓延而来,在这十五平方米的空间中,生根,发芽,长得满目青翠,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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