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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之蘅死了。
她的魂魄悬在幽暗的虚空,看许景轩死死攥着她冰凉的手,一声又一声地哀求——“之蘅,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谎言重复千遍,连说谎者自己都信了。可之蘅早已听不见。
这一世,她留下的只有碎裂:身碎,骨碎,心也碎。
———破碎的分割线———
冬夜的青城山,大雪封山。
雪幕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踽踽独行——山腰猎户家的闺女,小蘅。她听说山顶生有灵芝,能续阿娘的命,于是瞒着爹娘,趁夜出门。青城山那样高,那样陡。寒风割面,雪粒灌进袖口,她仍咬紧牙关往上爬。一脚踩空,小小身躯滚落深谷。
之蘅的魂魄飘至近前,看见那孩子卧在雪窝里,腮边凝着冰泪。她欲伸手,却被黑白无常抢先一步:“小姑娘下一世要投去富贵人家,别多事。
”富贵人家啊……之蘅恍惚。富贵人家的小姐,应当白白胖胖,面如满月,指如葱根,怎会枯瘦成这般模样?
小蘅临终前望着她,气若游丝:“姐姐,你是神仙吧?能不能……替我采一株灵芝给阿娘?我死了,阿娘熬不住的。”之蘅沉默片刻,点头,倏然钻进那具冰冷的小身体。
猎户找到“小蘅”时,她浑身擦伤,胸口尚有余温,怀里死死抱着一大一小两株灵芝。大的换了银钱,小的煎成汤药。猎户家的日子忽然亮了起来——虽非大富大贵,却处处闪着细碎的暖光。
之蘅贪恋这烟火人间。她十岁那年,阿娘又添了一个弟弟,取名小马。日子像山涧的水,叮叮当当往前流。
直到那一日,她背弟弟上山采药,归来只见山腰木屋化作焦黑废墟,爹与娘被流寇抛进火海,连魂魄都没剩。压抑百年的妖性瞬间苏醒。她挥袖召来风雪,将那群兵匪撕成碎片,却唤不回爹娘最后一眼。
她抱紧懵懂的小马,轻声道:“别怕,姐姐把你养大。”
五岁,小马;十五岁,之蘅。她既当姊,又作爹娘。煮饭、缝衣、设陷阱、辨草药、授刀法、传医术——她把所有本领一样样塞进他的骨血。她日渐虚弱,或许小蘅的躯壳撑不过下一个十年,她得让他独自活下去。
又一个十年过去。软软糯糯的团子已长成俊朗少年,眉眼里藏着远山与劲雪。之蘅欣慰,却也心慌——他太好,好得不像猎户之子,倒像天生该立于云霄。她自嘲:许是自己的妖气染了他,可妖气便妖气,免受人欺,也好。
极限之日终于来临。之蘅咳了满床血,她不想让他看见真身,只想尽快离开,或许回到山神的怀抱,她还不至于魂飞魄散。她苍白着脸,握他的手:“姐姐……要到头了,你顾好自己。”
小马垂首良久。再抬头时,眼底燃着两簇幽红烈焰。
“我不准。”
之蘅怔住。他攥紧她渐生鳞片的手,掌心滚烫。
“放开……”她涨红了脸,声音发颤。
他俯身,指腹摩挲她颈侧,声音低哑:“之蘅,别离开我——”
“我是景轩啊。”
“我不许你再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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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落无声;窗内,烛火轻摇。
之蘅抬眼,目光穿过少年灼热的眉眼,直望到很多年前的血泊——那一世,也是这只手,执刀刺穿她心口。
“之蘅,”他喉头滚动,像含着滚烫的炭,嗓音低哑,却字字清晰,“那一刀,我从不后悔。”他指腹摩挲过她颈侧冰凉的鳞,眸色深得像一口井,映不出任何天光。
“三百年,我每天都在回味——刀尖刺破妖丹的脆响,血溅到我手背的温度。”他低笑一声,齿列森白,“人妖殊途,那是我至今最痛快的一瞬。”烛火猛地一跳,爆出幽蓝的焰尾,映出他眼底未褪的杀意与炽烈。
“只是我没料到,”他俯身,贴在她耳廓,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你会自己回来,还替我铺好第二座刑台。”
之蘅望着他,眸中最后一点光也沉下去,她惊慌失措,鳞片自颈侧蔓延,“小马呢?”
“他呀……”许景轩低笑,嗓音温柔,“早在下山那日,就被我吞了魂魄、占了肉身。你亲手带大的小马,从头到尾,不过是我寄身的壳。倒要多谢你,把浑身本事一样不剩地教给我……如今你一身元气、灵气、妖气尽渡于我,自己虚弱得连我的指扣都挣不脱。”
她气急,咳出一口血,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腐蚀出细小的焦痕。那是妖血,带毒,带恨,也带三百年前未冷的余温。
她说:”你先给我家,再亲手烧掉;先教我情,再逼我现形——许景轩,你杀人,向来喜欢诛心。”
“这一次……”之蘅抬眼,眸中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我死了,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具鳞骨。”
“不。”许景轩抬手,指腹沾了她唇边的血,抹到自己唇上,慢慢舔去,笑得温柔又残忍,“这一世,我要你活着——”
“之蘅,”他叹息,像给猎物念往生咒,“我要你清清楚楚地知道,你的命,你的骨,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归我。”
烛火“啪”地炸裂,灯芯碎成灰烬。墙上两条影子骤然贴合,一条人形,一条妖身,像锁链与镣铐终于扣死,再无缝隙。
他忽然笑了,眼底那团火终于露出獠牙,“之蘅,上一世杀你,是为所谓人间正道;这一世,我只要你——活的也好,死的也罢,我要把你留在我的地狱。”话音未落,他低头吻住她。不是吻,是撕咬,是掠夺,是三百年前那一刀的回声——刀锋换作齿列,伤口换作唇舌。
血腥味炸开,白之蘅听见自己鳞片碎裂的声音。
窗外,雪崩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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