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雨过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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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4 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雨过长安.第二篇》(二)
作者:风慕云
第二章 云踪魅影


逍遥至尊,久仰了。”金属面具下传来一个沙哑低沉、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东厂办事,请交出你身边那位墨姓书生,可免一场干戈。”

东厂番子,终于不再隐藏,直接找上门来了!

庙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破庙内,空气凝固如铁。东厂番子突如其来的现身,以及那毫不掩饰的索求,将本就紧绷的局势瞬间推至剑拔弩张的顶点。烛火在灌入的冷风中剧烈摇曳,在逍遥宥玉面具的裂痕上投下诡谲的光影。

“东厂?”逍遥宥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平静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曹督主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此乃江湖事,凌云剑派与朝廷素无瓜葛,此人更非厂卫所能过问。”

那金属面具的番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如同夜枭啼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骊山异动,关乎京畿安稳,乃至国运气数,东厂奉旨稽查,有何不可?逍遥至尊,休要自误!交出墨如雨,厂公或可念在凌云剑派镇守一方,网开一面。”

他话音未落,身后数名番子已悄然散开,成合围之势,手按腰间,显然佩戴着特制的锁链、弓弩等器械,气机锁定了虚弱的墨如雨。这些番子眼神冰冷,动作矫健,显然是东厂精锐中的精锐。

苏洛洛、楼九重与残余的“影刃”弟子立刻收缩阵型,将墨如雨护在中心,剑气暗涌,与番子的阴冷杀气针锋相对。庙内空间狭小,一旦动手,必将石破天惊。

“若我不交呢?”逍遥宥缓缓上前一步,仅这一步,整个庙宇的气流仿佛都随之凝滞,一股浩瀚如渊的剑意弥散开来,虽未出鞘,却让所有番子感到肌肤刺痛,呼吸为之一窒。

那番头眼神微变,显然没料到逍遥宥重伤之下仍有如此威势,但他仗着朝廷背景,兀自强硬:“那就休怪我等执行皇命,格杀勿论了!”他手一挥,“拿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庙外夜空,毫无征兆地亮起一道刺目欲盲的炽白色雷光,并非从天而降,而是自西南方向的山脊横贯而来,撕裂黑暗,带着一股至阳至刚、焚尽邪祟的恐怖气息,精准无比地轰向破庙……旁边的悬崖峭壁!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山体剧烈摇晃,碎石如雨落下,破庙梁柱咯吱作响,尘土簌簌而下。那雷光击中处,岩壁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焦黑一片,残留的炽热雷息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岩石熔化的气味。

这绝非自然天雷!而是有人以无上法力引动的雷法!其威力之巨,方位之准,分明是警告,而非攻击庙宇本身。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庙内双方动作齐齐一滞。东厂番子们脸色骤变,惊疑不定地望向雷光来处。那番头金属面具下的目光闪烁,显然对这超出预料的力量极为忌惮。

逍遥宥眼中精光一闪,他感知到那雷法中蕴含的气息,刚猛纯正,与幽蛰的阴邪、东厂的阴冷截然不同,倒有几分……龙虎山天师道的影子?难道是国师府的人?他们为何在此刻出手?是敌是友?

“看来,盯着这骊山秘密的,不止你我。”逍遥宥语气淡漠,趁东厂番子心神被夺的刹那,袖袍微微一拂,一股柔劲将墨如雨向后送出,更靠近楼九重,“曹督主想坐收渔利,只怕还有人想当那捕蝉的黄雀。”

那番头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心知今日之事已难善了。这突如其来的雷法高手实力深不可测,且敌友不明,若强行动手,恐生变故。他死死盯了墨如雨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逍遥宥,最终咬牙道:“逍遥宥!今日之事,东厂记下了!山不转水转,我们走!”

说罢,他打了个手势,一众番子如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庙外的黑暗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庙内众人松了口气,但心情并未轻松。东厂虽退,但那道警示般的雷法,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势力,让局面更加迷雾重重。

“师尊,那雷法……”苏洛洛心有余悸。

“应是道门高人。”逍遥宥沉声道,“看来朝廷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国师府与东厂,或许各有盘算。这对我们而言,是危机,也未尝不是一线转机。”

他转身看向惊魂未定的墨如雨:“如雨,你感觉如何?”

墨如雨抚着胸口,刚才那记雷霆虽未直接轰中,但天地之威的余波仍让他气血翻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还……还好。”他心中却涌起更多疑问,自己这“守钥人”的身份,为何会引来朝廷的觊觎?

楼九重上前再次为墨如雨诊脉,眉头紧锁:“气息更乱了,需立刻静养调息,否则恐伤根基。”

逍遥宥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东厂虽退,但行踪已露,幽蛰、朝廷各方势力眼线遍布,必须尽快转移。”他目光扫过那本意外得来的《云笈七签·地脉枢要篇(残)》,“当务之急,是寻找关于‘骊珠’下落的线索,或阻止幽蛰污染‘骊珠’穴的方法。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调息的墨如雨,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看向逍遥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至尊……刚才,雷响的时候……我……我好像又感觉到了一点……那个‘逆鳞’深处的……呼唤……很微弱……但和之前那种悲伤的渴望不一样……这次……更像是一种……指引?”

“指引?”逍遥宥眸光一凝,“何种指引?”

墨如雨努力回忆着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好像……在指向……骊山的另一个方向……不是我们之前去的那个溶洞……是……更高的地方……而且……那种感觉里,似乎……夹杂着一丝……和方前辈剑气很像的……冰寒……”

方浅浅?!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方浅浅的化身已在地底消散,她的本体应在凌云剑宗,为何墨如雨会在此地感应到与她相似的气息?是错觉,还是……方浅浅的本体,竟然也秘密来到了骊山?她遇到了什么?为何会发出指引?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方浅浅的动向,无疑成了解开眼前迷局的一个新的、至关重要的变数。

逍遥宥玉面具下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当机立断:“改变计划!先去如雨感应到的地方!无论如何,必须找到浅浅!”

夜色更深,骊山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隐藏着越来越多的秘密与杀机。而方浅浅可能的存在,像一盏迷雾中的孤灯,吸引着这群伤痕累累的寻路者,走向未知的深渊。

墨如雨所说的那股感应缥缈如烟,时断时续。众人趁着夜色未褪,沿着崎岖山径向骊山更高处行进。楼九重搀扶着墨如雨,苏洛洛在前探路,逍遥宥则殿后,玉面具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残存的“影刃”弟子仅剩三人,皆负伤不轻,但仍勉力护卫在侧。

山势愈高,雾气愈浓。寅时将近,骊山深处弥漫起乳白色的晨雾,将林木岩壁笼罩得影影绰绰。墨如雨时而闭目凝神,血脉中那丝微弱的共鸣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暗。他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每走一步都觉脚下虚浮。

“停。”逍遥宥忽然低声道。

众人立刻驻足。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数道人影晃动,不似活人行走,倒像是被丝线牵引的木偶,动作僵硬而诡异。

“是药人。”苏洛洛握紧剑柄,声音压低,“幽蛰果然在这条路上也有布置。”

那些身影渐渐清晰——正是此前遭遇过的幽蛰药人,双目空洞,皮肤青灰,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但这次不同,这些药人并非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呈扇形散布,封住了上山的必经之路。更令人心悸的是,雾气深处,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凄清幽怨,如泣如诉。

“魔音使也在附近。”逍遥宥眸光一冷,“看来幽蛰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我们自投。”

“师尊,绕路吗?”苏洛洛问道。

逍遥宥凝视前方片刻,忽然摇头:“不,直接闯过去。对方既已设伏,绕路只会踏入更精心的陷阱。况且,浅浅的气息指引就在这个方向,我们没有时间周旋。”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出手。玉白身影如电射入雾中,剑指虚点,数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精准地没入最前方三个药人的眉心。药人应声而倒,但诡异的是,它们倒地后竟迅速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渗入泥土,而雾气中笛声骤然转急!

更多药人从雾中涌出,这次竟有二十余个,且行动速度明显快于先前,甚至隐隐结成某种阵势。与此同时,那凄怨笛声忽高忽低,钻入耳中,令人心神浮动,气血翻腾。

“守住灵台!”楼九重沉声喝道,双手结印,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将众人笼罩,隔绝了部分魔音侵蚀。但他本就耗损颇大,此刻脸色又白了几分。

墨如雨只觉脑中嗡鸣,胸口烦恶欲呕,手臂上的血脉印记却在此刻微微发烫,一股清凉之意自印记处蔓延,竟稍稍抵御了魔音的侵扰。他强忍不适,努力捕捉着那丝冰寒的指引——在东北方,更高处的山脊后,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战斗一触即发。逍遥宥身如游龙,在药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药人如割麦般倒下,但他出手时明显留有余地,似乎不愿过多消耗。苏洛洛与三名“影刃”弟子结成剑阵,互为犄角,剑光如网,将扑来的药人绞杀。楼九重则护在墨如雨身侧,以掌风拳劲击退漏网之鱼。

然而药人似乎无穷无尽,倒下后又不断从雾中涌出,且那笛声越发尖锐,如无数细针扎刺神魂。一名“影刃”弟子稍一分神,被药人利爪划破肩头,伤口处立刻泛出青黑色——爪上有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洛洛急道,“必须找出魔音使!”

逍遥宥自然也清楚。他身形忽然一顿,闭目凝神,玉面具下的气息陡然变得缥缈难测。下一瞬,他并指如剑,朝雾中某个方向凌空一刺!

“破!”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撕裂浓雾,如白虹贯日,直射三十丈外一株古松树冠!

“呃啊!”一声女子的痛呼传来,笛声戛然而止。古松上一道黑影踉跄跌落,但还未落地,便被另一道从雾中窜出的黑影接住,迅速远遁。

“追!”逍遥宥正要追击,四周药人却同时发出一声尖啸,不要命地扑上,以身为墙,阻住去路。等逍遥宥剑光扫清障碍,那两道黑影已消失在浓雾深处。

魔音虽止,药人却并未停止攻击,反而更加疯狂。显然,控制药人的不止魔音使一人。

“是‘千面狐’?”苏洛洛猜测。

“不像。”逍遥宥一边清理药人,一边道,“方才接应那人身法诡谲,似幽蛰路数,但‘千面狐’此刻应在主持仪式,不会轻易现身。先冲出去!”

少了魔音干扰,众人压力稍减。逍遥宥不再保留,剑指连点,每一道剑气皆蕴含凛冽剑意,中者无不崩解。一炷香后,最后一批药人终于化作黑水,雾气也渐渐稀薄,露出被晨曦微光染出淡金色的山林。

众人皆有些喘息,尤其是楼九重和墨如雨,一个真元损耗过度,一个本就虚弱,此刻更是摇摇欲坠。

“原地调息半刻。”逍遥宥沉声道,自己则负手而立,目光投向东北方山脊。那里,晨光初现,云海翻腾,山势在此陡然拔高,形成一处险峻的断崖。

墨如雨盘膝坐下,努力平复呼吸。血脉中的感应似乎清晰了些,那丝冰寒的指引,正来自断崖方向。他忍不住看向逍遥宥:“至尊,方前辈她……”

“气息虽弱,但未散。”逍遥宥缓缓道,“浅浅修为已至‘冰魄凝神’之境,纵遇强敌,亦有自保之力。她既主动释放气息指引,必有深意。”

半刻后,众人再度启程。攀上断崖的过程颇为艰险,崖壁陡峭,仅有少许可借力的石缝藤蔓。逍遥宥以剑气开路,苏洛洛在下方照应,好不容易才登上崖顶。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崖顶是一处不大的平台,不过数丈见方,三面悬空,一面背靠陡峭山壁。平台上积着薄雪,中央竟有一方天然石台,形如棋盘,上面散落着几颗黑白石子,似乎有人曾在此对弈。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台旁,一袭素白衣裙的女子背对众人而立,裙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她身形窈窕,青丝如瀑,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冰寒气息,与墨如雨感应到的一般无二。

“浅浅!”逍遥宥声音中罕见的带上一丝波动。

女子缓缓转身——正是方浅浅。但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眉心一点冰蓝光华明灭不定,气息萎靡,显然受了重伤。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左肩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竟在缓缓侵蚀周围的肌肤。

“师兄……你们来了。”方浅浅的声音虚弱,却仍保持着清冷,“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你怎会在此?谁伤的你?”逍遥宥一步上前,伸手欲查探她的伤势,却被方浅浅轻轻摆手阻止。

“是‘无面’,幽蛰三长老之一,他亲自来了骊山。”方浅浅喘息道,“我本在门中闭关,三日前忽感心血来潮,以冰镜之术窥探骊山地气,发现‘逆鳞’有变,便知你们有难,遂以‘分光化影’之术赶来。却不料在探查‘骊珠’线索时,遭遇‘无面’伏击……”

她顿了顿,看向墨如雨,目光复杂:“如雨,你体内的血脉,是‘守钥人’一脉最后的传承。此事本应待你弱冠之年再由你父亲告知,但如今……恐怕来不及了。”

墨如雨心头一震,急问:“方前辈,我父亲他……”

“墨先生安好,只是被困在某处,暂时无法脱身。”方浅浅道,“关于你的身世,以及‘骊珠’的秘密,我长话短说——你墨家先祖,乃是先秦时奉命镇守骊山地脉的方士。始皇陵建成后,为防地气泄露、龙脉有损,以秘法炼制‘骊珠’,镇于龙颈逆鳞处,保八百里秦川安宁。你墨家世代为‘守钥人’,血脉中留有与‘骊珠’共鸣的印记,亦负有在‘骊珠’有失时寻回或重塑之责。”

“那‘骊珠’现在何处?”逍遥宥追问。

“被窃了。”方浅浅语出惊人,“就在三十年前,幽蛰上代教主‘鬼先生’潜入骊山,以邪术盗走‘骊珠’。但‘骊珠’乃至阳至正之物,幽蛰无法直接利用,遂将其封印于某处,并以邪法缓缓侵蚀。如今三十年过去,‘骊珠’灵力已被污损大半,幽蛰欲借此次‘龙醒’之机,以被污‘骊珠’为引,彻底逆转骊山地脉,化龙气为死气,成就他们的‘幽冥龙庭’!”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若幽蛰得逞,不止骊山,整个关中乃至天下龙脉都将受到侵蚀,届时生灵涂炭,绝非虚言。

“那‘骊珠’现在何处封印?”楼九重急问。

方浅浅摇头:“我正是为此追踪‘无面’,才中了他的‘蚀骨幽煞掌’。他只说……‘骊珠’被镇在‘阴阳界’中,非有缘人不得入。”

“阴阳界?”逍遥宥皱眉,“可是骊山传说中那处连通阴阳两界的秘境?那不过是乡野传闻……”

“不,那是真的。”方浅浅咳出一口血,气息更弱,“‘阴阳界’确有其地,就在骊山主峰之下,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阴阳交汇之地。幽蛰将‘骊珠’镇于其中,借阴气侵蚀其阳和之气。而要进入‘阴阳界’,需在特定时辰,以特殊方法打开入口……而钥匙,就在……”

她话未说完,忽然脸色剧变,猛地看向众人身后:“小心!”

几乎同时,一道漆黑如墨的掌印悄无声息地印向墨如雨后心!掌风未至,那阴寒死寂的气息已让墨如雨如坠冰窟,血脉中的感应疯狂预警,蓝色光晕自行激发,却在那掌印前如纸般脆弱!

电光石火间,逍遥宥身影已至,并指成剑,一点寒星自指尖迸发,与那漆黑掌印对撞!

无声的劲气爆发,平台上的薄雪被瞬间清空,石台崩裂!逍遥宥闷哼一声,倒退三步,玉面具上裂痕又增一道。而袭击者则借力倒飞,落在数丈外崖边,显出身形。

那是一个身着宽大黑袍、脸上戴着一张空白无五官面具的人。他身形飘忽,仿佛没有重量,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气,正是方浅浅所说的幽蛰三长老之一——“无面”。

“方仙子,中了我一掌还能逃到这里,不愧是凌云双璧。”无面的声音空洞缥缈,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惜,你等不到援兵了。逍遥宥,你重伤在身,又能挡我几招?至于‘守钥人’……今日必为我圣教所得。”

逍遥宥擦去嘴角血迹,玉面具下的目光冰寒如剑:“你可以试试。”

“试试便试试。”无面轻笑一声,身形陡然化作数十道黑气,从四面八方袭向众人!每一道黑气皆凝成掌印,虚实难辨,正是幽蛰绝学“千影幽冥掌”!

逍遥宥剑指连点,剑气纵横,将大部分掌印击溃,但仍有数道漏网,袭向苏洛洛与墨如雨。苏洛洛挥剑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崩裂,长剑几乎脱手。楼九重强提真元,挡在墨如雨身前,硬接一掌,顿时脸色一白,嘴角溢血。

墨如雨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楼九重气息迅速衰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血脉中的力量时灵时不灵,根本不受控制。眼见又一道掌印袭向楼九重,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跨前一步,挡在楼九重身前,双臂交叉,血脉印记蓝光爆闪!

“如雨不可!”逍遥宥与方浅浅同时惊呼。

但那掌印已至!墨如雨只觉一股阴寒死气透体而入,如万蚁噬心,眼前一黑,几乎晕厥。然而就在此时,他怀中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是那枚一直安静的龟甲!

龟甲自行飞出,悬于墨如雨胸前,散发出温润的黄光,将那阴寒死气尽数挡下。更奇异的是,龟甲上那些蝌蚪般的文字竟一个个亮起,投射出一幅光影交织的图案——那似乎是骊山的地形图,其中一处被特别标亮,正是众人此刻所在的断崖平台!

图案中,断崖平台的石台位置,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形状与龟甲本身完全吻合。

“这是……”无面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河图洛书残片?不可能!此物早已失传!”

而墨如雨在龟甲黄光的笼罩下,只觉得一股温润醇和的力量涌入体内,与血脉中的力量交汇,脑海中轰然一响,无数画面碎片闪过——有先祖祭祀天地、有骊珠嵌入逆鳞、有幽蛰邪徒潜入、有一道身影在阴阳交界处布下封印……

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此龟甲,竟是开启“阴阳界”的钥匙之一!而另一把钥匙,需以至阳之血滴入石台凹陷,配合特定星象时辰,方能打开门户!

此刻,东方既白,晨曦破晓。而今日,正是冬至后第三日,一年中阴气最盛、阳气初生之时,亦是“阴阳界”门户最不稳定之刻!

“原来如此……”墨如雨喃喃道,猛地看向那崩裂的石台。

逍遥宥何等敏锐,立刻明白关键,喝道:“洛洛,护住如雨!楼先生,助我拖住无面!”

方浅浅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双手结印,眉心冰蓝光华大盛,化作无数冰晶,铺天盖地射向无面,厉声道:“师兄,快去!”

无面怒喝:“休想!”身形合一,直扑墨如雨!

但逍遥宥已先一步挡在他面前,玉面具下,双眼之中,第一次燃起炽烈的战意。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剑——那是一柄通体如玉、剑身剔透的长剑,剑名“无尘”,出鞘无声,却令天地一寂。

“无面,你的对手是我。”

剑光起,如霜雪降临,照亮了整个断崖。

而墨如雨在苏洛洛的护卫下,跌跌撞撞奔向石台。他咬破指尖,一滴滚烫的鲜血,滴向那龟甲形状的凹陷。

身后,是惊天动地的剑气与掌风碰撞之声。

身前,是未知的秘境与沉重的使命。

鲜血滴落。

石台震动。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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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14 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小说最初是在爱网无意中看到的,平常不是爱去那个论坛,几个月前发现这篇小说,一直追着看,后来发现断更了,就四处游荡到这里,发现你在这里又续更了,简直欣喜若狂,本来也不想落脚的,那天看见一位好久不见的朋友艾米丽,所以就在这里住下了,简直太佩服你的写作能力和想象力,是我在网络上所仅见,向你学习
曾经灞桥风雪 2025-12-14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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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谬赞,高抬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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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4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雨过长安(第二篇)
作者:风慕云
第三章 阴阳界

墨如雨指尖那滴殷红的血珠,在触及石台凹陷的刹那,并未如常滴落,而是悬浮于空,仿佛被无形之力托举。龟甲随之大放光明,投射出的光影图案急剧旋转,与墨如雨的血液产生共鸣——那血珠竟开始延伸、分化,化作细密繁复的血色纹路,沿着石台表面龟裂的纹理蔓延开去。

整个断崖平台剧烈震动起来,积雪簌簌抖落,碎石滚落深渊。石台中央,龟甲形状的凹陷处,空间开始扭曲、拉伸,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半透明的漩涡。漩涡内光影迷离,时而呈现山川草木,时而变为幽冥鬼域,正是“阴阳交汇”之象。

“门户开了!”苏洛洛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墨如雨,惊呼道。

另一边,逍遥宥与无面的激战已至白热化。无尘剑光如月华倾泻,每一剑皆蕴含着斩断虚空的凛冽剑意;无面的千影幽冥掌则诡谲多变,黑气凝聚的掌印层层叠叠,腐蚀着周遭的一切。玉面具上的裂痕又添数道,逍遥宥嘴角溢出的鲜血已染红衣襟,但他剑势丝毫不乱,反而越战越勇,将无面死死拖在战圈之内。

“该死!”无面眼见阴阳界门户洞开,怒喝一声,周身黑气暴涨,竟不顾逍遥宥刺向心口的一剑,硬生生分出一道化身,直扑漩涡!

“休想!”逍遥宥剑势一变,由刺转削,剑光如扇形展开,将那化身拦腰斩断。但无面本体却借机抽身后退,化作一缕黑烟,抢在漩涡闭合前,钻入了阴阳界!

“追!”逍遥宥毫不犹豫,身形如电,紧随其后没入漩涡。

“洛洛……带如雨进来……小心……”方浅浅说完最后一句,便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苏洛洛一咬牙,背起方浅浅,又搀住墨如雨,对仅存的两名“影刃”弟子道:“你们守在此处,若一炷香后我们未归,便立即返回凌云报信!”

说罢,三人一同跃入那光影流转的漩涡。

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飞速旋转,失重感袭来,仿佛坠入无底深渊。不知过了多久,脚下忽然踏到实地。

墨如雨踉跄站稳,抬眼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空洞,却与寻常溶洞截然不同。洞顶没有钟乳石,而是布满了璀璨的星辉,宛若倒悬的夜空;地面则一半是漆黑的焦土,寸草不生,散发着阴寒死寂的气息;另一半却是莹白如玉的温润土壤,生长着许多发光的奇异植物,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与生机。一条宽阔的地下河从洞窟中央蜿蜒而过,河水奇特——左岸水流漆黑如墨,寒气森森;右岸水流清澈见底,却有热气蒸腾。一河之水,竟分阴阳!

更诡异的是,整个空间的光线并非来自某处光源,而是自发散于空气之中,将一切都蒙上一层朦胧的灰白光晕。远处,隐约可见建筑残骸的轮廓,似殿非殿,似陵非陵。

“这便是……阴阳界?”苏洛洛放下方浅浅,警惕地环顾四周。背上的方浅浅气息微弱,肩头伤处的紫黑之气似乎被此地阴阳交汇的气息稍稍压制,但仍未好转。

墨如雨手臂上的血脉印记在此地异常活跃,灼热感一阵强过一阵,仿佛在呼应着什么。他指向河流对岸那片莹白土壤的深处:“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很强烈……”

话音未落,前方焦土与白玉土壤的交界处,空间一阵扭曲,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显现,正是逍遥宥与无面!二人显然已交手数招,逍遥宥衣袍破损更甚,无面的黑袍也被剑气割裂数处,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倒是会挑地方。”无面那无五官的面具转向墨如雨,声音空洞,“此地阴阳二气混乱,最适合作你的埋骨之所!”

逍遥宥横剑挡在墨如雨等人身前,冷冷道:“谁葬谁,尚未可知。”

就在二人对峙,一触即发之际,异变再生!

地下河那分明的阴阳之水,忽然剧烈翻腾起来!漆黑的水流与清澈的水流互相冲击、交融,发出“嗤嗤”的声响,蒸腾起大片的灰白雾气。雾气中,影影绰绰,竟浮现出许多人影!

这些人影身着古老的服饰,有的峨冠博带,似朝臣;有的甲胄鲜明,似武将;还有的宫装华美,似嫔妃……他们神情或麻木,或悲戚,或愤怒,在雾气中无声地行走、跪拜、争吵,仿佛在重演某个古老的场景。

“这是……地脉记忆?”楼九重不知何时也已进入此地,他伤势不轻,脸色苍白,但阅历最丰,立刻辨认出来,“阴阳交汇之地,有时会残留强烈的情感或记忆碎片,在特定条件下显化……看这些人的服饰,似是……前朝?”

墨如雨紧紧盯着那些幻影,血脉中的共鸣越来越强。忽然,他目光一凝,在那些行走的朝臣幻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眉眼,那气度,竟与他家中祠堂供奉的一幅先祖画像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那画像中的先祖神情肃穆庄重,而眼前这幻影,却满面忧愤,嘴唇开合,似在激烈陈词。

幻影无声,但墨如雨却仿佛“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直接响在脑海中的话语碎片:

“……陛下!骊山地脉乃关中根本,不可轻动啊!”

“……长生?哪有什么长生!徐福东渡不过骗局!方士之言岂可尽信!”

“……掘地千尺,凿山为陵,已损龙脉……若再行那‘以童男童女精血饲龙’之事,必遭天谴!”

“……昏君!尔听信谗言,劳民伤财,坏我社稷根基……这骊山龙气,迟早要反噬尔身!”

最后一句,那幻影先祖竟指着虚空某处,目眦欲裂,随后身影渐渐淡去。

墨如雨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些碎片信息,与他自幼听闻的家族秘辛、以及那本《云笈七签》残卷的记载相互印证,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前朝那位笃信长生、穷奢极欲的末代皇帝,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不死仙药,不仅大兴土木修建陵寝,更曾听信妖道之言,企图以邪术攫取骊山龙脉之力,甚至可能使用了极其残忍血腥的祭祀!

而他的先祖,作为当时的司天台监正(或类似官职),曾极力劝谏,却遭贬斥,最终家族被迫隐居,世代背负起“守钥人”的职责,或许就是为了弥补当年皇室造下的孽,看守这被伤害的龙脉?

“原来如此……难怪幽蛰能在此地兴风作浪。”逍遥宥也看到了部分幻影,沉声道,“前朝皇室逆天而行,已伤龙脉根本,留下隐患。幽蛰不过是趁虚而入,火上浇油。”

“桀桀……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无面怪笑,“这阴阳界,正是当年那昏君施行‘饲龙’邪术之地!阴气、怨气、龙脉戾气在此沉积数百年,正是我圣教‘幽冥龙庭’的最佳温床!尔等可知,那昏君当年为了炼那‘长生药’,在此处屠戮了多少童男童女?他们的怨魂,至今仍在这阴阳河中哀嚎呢!”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地下河中那些幻影忽然变得扭曲、痛苦,隐隐有孩童的哭泣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混账!”苏洛洛忍不住怒斥。

墨如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仿佛能感受到这片土地承载的无穷痛苦与怨愤。而幽蛰,竟想利用这份痛苦,达成他们更邪恶的目的!

“骊珠……被封印在何处?”逍遥宥不为所动,剑指无面。

“告诉你们也无妨。”无面似乎胜券在握,竟真的指向地下河阴阳交界处的一座残破石台,“看见那‘祭龙台’了吗?当年昏君便是在此行事。‘骊珠’就被镇在台下‘阴眼’之中,借这数百年的童魂怨气与地脉阴气侵蚀。算算时辰,也该污秽得差不多了……待月圆之时,阴气最盛,便可取出,完成最后的仪式。届时,骊山龙脉将彻底逆转,化为我圣教的幽冥龙脉!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身影忽然变得模糊,似乎要融入这阴阳二气之中:“逍遥宥,你虽强,但在此地,我便是主宰!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待我取得骊珠,便是尔等死期!”

话音未落,无面的身影彻底消散,只余下袅袅黑气,没入周围的灰白雾气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他……融入了此地阴阳二气?”楼九重骇然。

“此地环境特殊,他修习的又是阴邪功法,可谓如鱼得水。”逍遥宥收剑,眉头紧锁,“他故意告诉我们这些,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拖延时间。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拿到骊珠!”

“可是方师叔她……”苏洛洛看着气息奄奄的方浅浅,心急如焚。

楼九重上前检查,摇头道:“‘蚀骨幽煞掌’的阴毒已侵入心脉,寻常丹药只能延缓,无法根除。除非……有至阳至纯之物,驱散阴毒。”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地下河对岸,那片莹白土壤的深处。墨如雨的血脉感应,以及无面的话,都指向那里——阴阳界的“阳眼”,很可能便是平衡阴眼、甚至净化骊珠的关键!

“阳眼之处,或有生机。”逍遥宥果断道,“先去那里,为浅浅疗伤,再图夺取骊珠。”

要去往阳眼,必须渡过这条诡异的阴阳河。河水看似平静,但方才的幻影与无面的话,都昭示着其中凶险。

逍遥宥并指如剑,一道剑气射向河面。剑气触及黑色水流,立刻被腐蚀消融;触及清澈水流,则激起阵阵涟漪,热气蒸腾。显然,直接渡河或涉水而过,都是死路一条。

“看那里!”墨如雨忽然指向河中央。在阴阳水流交汇最剧烈之处,雾气翻涌间,隐约可见几块凸出水面的黑色石头,排列得颇有规律,似是一条淹没在水下的石径。

“是当年祭祀时用的‘步虚磴’。”楼九重辨认道,“小心,这些石头常年受阴阳二气冲刷,恐有变异。”

别无他法。逍遥宥率先踏上第一块黑石,石头微微晃动,但承重无碍。他示意众人跟上。苏洛洛背着方浅浅,楼九重伤势不轻,墨如雨更是虚弱,三人互相扶持,小心翼翼踏上石径。

越往河心走,阴阳二气的冲突越剧烈。墨如雨只觉得半边身子如坠冰窟,半边身子又如置火炉,冰火交织,痛苦难当。血脉印记疯狂闪烁,似乎在拼命调和这种冲突。苏洛洛与楼九重也需运功抵御,步履维艰。

行至河心,异变突生!

四周灰白雾气猛然翻卷,凝聚成数十个扭曲的孩童身影,它们面色青白,眼神空洞,发出无声的尖啸,张牙舞爪地扑向众人!正是无面所说的,当年被残害的童男童女怨魂!

这些怨魂没有实体,却能直接侵蚀人的神魂。逍遥宥剑气扫过,只能暂时将其驱散,很快又聚拢过来。苏洛洛与楼九重顿感头晕目眩,神魂动摇。

墨如雨首当其冲,数个怨魂扑到他身上,钻入体内。他只觉刺骨阴寒袭来,眼前幻象丛生,仿佛看到无数孩童在血泊中挣扎哭喊……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之际,胸前的龟甲再次亮起温润黄光,那些侵入体内的怨魂如遇克星,尖叫着退散。黄光甚至扩散开来,将苏洛洛、楼九重也笼罩在内,暂时抵御了怨魂侵袭。

“快走!”逍遥宥见状,剑光开道,护着众人加速冲向对岸。

终于踏上莹白土壤,那些怨魂似乎畏惧此地生机,在河边徘徊尖叫,不敢越界。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但也是狼狈不堪,消耗巨大。

阳眼所在,是一片不大的白玉石台,石台中央有一眼温泉,汩汩冒着热气,泉水呈乳白色,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纯净的阳气。石台周围,生长着一些罕见的灵草,其中一株九叶赤红的小草,尤为显眼。

“龙涎地心草!”楼九重惊喜道,“此草至阳,正好克制‘蚀骨幽煞掌’的阴毒!”他连忙采下,捣碎后合着温泉水给方浅浅服下。

乳白色的泉水似乎也有疗伤奇效,浸泡其中,方浅浅肩头的紫黑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墨如雨跪在泉边,双手掬起一捧泉水饮下,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河中的阴寒,连透支的体力都恢复了不少。他手臂上的血脉印记发出愉悦的轻鸣,与这阳眼之地的气息水乳交融。

暂时安全了。但众人的心情并未放松。无面隐匿在暗处,随时可能袭来。祭龙台下的阴眼中,被污秽的骊珠正在被侵蚀。而他们,必须想办法净化骊珠,阻止幽蛰的阴谋。远处,灰白的雾气中,仿佛有无面的眼睛在冷冷注视。

阴阳界的探险,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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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4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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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长安(第二篇)

作者:风慕云

第四章 龙骸遗恨

阳眼温泉氤氲的乳白色雾气,稍稍驱散了阴阳界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寒诡谲。方浅浅服下龙涎地心草配合阳泉的疗愈,肩头紫黑之气已褪去大半,虽仍虚弱,但总算脱离了性命之危。她盘膝坐于泉边,苍白的面容在热气蒸腾下恢复了些许血色,眉心那点冰蓝光华也稳定下来。

“那‘无面’绝非虚张声势。”方浅浅缓缓睁开眼,声音虽轻却清晰,“他故意透露骊珠所在,又隐入阴阳二气,恐是存了‘请君入瓮’之心。祭龙台下阴眼,必是龙潭虎穴。”

逍遥宥静立一旁,目光投向河对岸那片死寂焦土上隐约可见的残破石台轮廓,玉面具上的裂痕在阳眼柔和光晕下显得格外刺目。“纵然是陷阱,也必须去。骊珠不容有失。”他顿了顿,看向墨如雨,“如雨,你血脉于此地感应如何?”

墨如雨正凝视着温泉水面下若隐若现的莹白脉络,闻言抬头,略一感应,道:“很奇妙……在这里,那股呼唤感更清晰了,但不仅仅是来自阴眼方向……这整个阳眼区域,似乎也在‘呼唤’着什么,像是……一种补偿?或者说,阳眼本身,也在渴望被‘填满’?”他有些不确定地描述着那种微妙的感觉。

楼九重捻须沉吟:“阴阳相济,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当年那昏君行‘饲龙’邪术,在此聚集滔天阴怨戾气,破坏平衡。阳眼虽存,却失了对应的‘阳核’,如同无根之木。而无面口中的‘幽冥龙庭’,怕就是要彻底泯灭这最后一点阳气,让阴阳界完全堕为死域,进而侵蚀整个骊山地脉。”他看向墨如雨,“你的血脉既能感应,或许……你便是这‘阳核’的某种关键?”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墨如雨。墨如雨心头一跳,下意识握紧了胸前的龟甲。阳核?自己这“守钥人”血脉,难道还肩负着补全阳眼的重任?

“先寻骊珠。”逍遥宥收回目光,“无面欲借月圆阴盛之时行事,今日正是十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浅浅,你能否推算出确切时辰?”

方浅浅闭目凝神片刻,道:“阴阳界与外界时序略有差异,但大致相仿。按此地气机流转,月华最盛、阴气达至顶峰,约在……两个时辰之后。”

两个时辰!众人心头一紧。

“足够。”逍遥宥语气斩钉截铁,“洛洛,你与楼先生留在此地守护浅浅,并尽可能探查阳眼奥秘,看看有无补全或强化阳气之法。我与如雨前往阴眼,夺取骊珠。”

“师尊,您伤势未愈,独自带如雨前往太过凶险!”苏洛洛急道。

“正因凶险,才需你们在此接应,守住这唯一的生机退路。”逍遥宥不容置疑,“何况,有些事,或许只有‘守钥人’亲至阴眼,方能触发转机。”他看向墨如雨,目光深邃,“怕吗?”

墨如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与对未知的恐惧,摇了摇头:“不怕。先祖遗命,职责所在。”他想起了那些地脉记忆中忧愤劝谏的先祖幻影,想起了这片土地承载的怨愤与痛苦。

“好。”逍遥宥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那本《云笈七签·地脉枢要篇(残)》,翻到记载“阴阳界”的一页,上面有简略的图示,标识出阴眼、阳眼以及连接二者的“生死桥”——正是他们来时踏过的那条水下石径。“图上所示,阴眼位于祭龙台正下方,入口应在台基某处。我们走。”

临行前,方浅浅叫住墨如雨,将一枚冰蓝色的玉佩塞入他手中:“这是我以冰魄寒气凝结的‘护心玉’,可暂护你心神,免受阴魂戾气直接侵袭。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守住本心。”

墨如雨重重点头,将玉佩贴身收好,那冰凉的气息让他精神一振。

再次踏上“生死桥”,有了一次经验,加之阳眼气息护体,行进稍快。河中怨魂依旧在雾气中尖啸扑击,但龟甲散发的黄光与护心玉的寒气形成双重屏障,让它们忌惮不敢过于靠近。逍遥宥剑气环绕,肃清前路。

踏上焦土,阴寒死寂之气扑面而来,与阳眼处的生机勃勃截然相反。脚下的土壤漆黑松软,仿佛掺杂了无数骨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瘆人声响。四周可见散落的白骨,大多细小,属于孩童,无声诉说着当年的惨剧。

祭龙台越来越近。那是一座以巨大黑石垒砌的四方石台,高约三丈,四面皆有石阶可上。石台表面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与狰狞的浮雕,依稀可见巨龙、恶鬼、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祭祀场景。石台本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仿佛有无数冤魂被禁锢其中,日夜哀嚎。

靠近石台,墨如雨手臂上的血脉印记骤然灼痛,不是之前的共鸣呼唤,而是一种强烈的排斥与愤怒!龟甲也在怀中剧烈震颤,黄光不受控制地透出。

“就是这里了。”逍遥宥沉声道,警惕地环顾四周。无面隐匿不出,愈发显得危机四伏。

二人绕着祭龙台搜寻,在石台背阴面底部,发现了一处被乱石半掩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内有阶梯蜿蜒向下,深不见底,从中吹出刺骨阴风,夹杂着浓郁的血腥与腐朽气味。

“跟紧我。”逍遥宥率先步入洞口,墨如雨紧随其后。

阶梯漫长而潮湿,石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水还是血。越往下,空气越冷,光线越暗,只有逍遥宥指尖凝聚的一点剑芒照亮方寸之地。墨如雨胸前的护心玉散发淡淡蓝光,驱散着试图侵入骨髓的阴寒。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比上方祭龙台更为广阔的地下空间。此处完全不见天光,却被一种幽绿色的磷火照亮。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水潭,潭水粘稠如墨,不断翻涌着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水潭边缘,散落着更多的人类骸骨,其中不少骨殖细小,甚至能看到断裂的镣铐。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潭正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本该晶莹剔透、此刻却蒙着一层厚重灰黑色污垢的珠子!珠子内部隐约可见光华流转,却被污垢死死压制,只有微弱的明灭。无数道肉眼可见的、充满怨念的黑色气流从水潭中、从四周骸骨上升起,如同锁链般缠绕着珠子,不断侵蚀。

“骊珠……”墨如雨喃喃道,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愤。这就是镇压龙脉、庇佑八百里秦川安宁的至宝?如今却被玷污至此!

“小心!”逍遥宥忽然低喝,一把将墨如雨拉至身后。

只见黑水潭中,缓缓升起一道身影,正是无面。他踏水而立,周身黑气与潭中怨气融为一体,气息比在阳眼时强盛了数倍不止。

“恭候多时了,逍遥至尊,还有……亲爱的‘守钥人’。”无面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洞窟中,带着戏谑,“怎么样?看到你们先祖誓死守护、却被昏君亲手玷污的圣物,有何感想?”

墨如雨咬牙,怒视无面。

“哦,对了,还没告诉你们一些有趣的事。”无面似乎很享受他们的愤怒,慢条斯理道,“你们可知,当年那昏君为了‘饲龙’成功,除了童男童女,还用了什么?”

他顿了顿,空洞的面具仿佛能直视人心:“他用了自己亲生儿女的血!十二个皇子,八个公主,最小的尚在襁褓……哈哈,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些小皇子的怨魂,至今仍在这潭底哀嚎,他们的血脉‘高贵’,用来污染龙脉的‘钥匙’——骊珠,效果可是好得很呐!”

“畜生!”墨如雨双目赤红,身体因愤怒而颤抖。虎毒食子,何等丧心病狂!难怪此地怨气如此深重,如此邪异!

逍遥宥按住墨如雨的肩膀,一股清凉的剑气渡入,助他稳住心神。“多说无益,交出骊珠。”

“交出?不不不……”无面摇头,“时辰未到,还需最后一步。看见潭边那些刻痕了吗?那是当年祭祀的阵法,需要至纯的‘守钥人’血脉为引,才能彻底激活,完成对骊珠的最后侵蚀,将其转化为‘幽冥龙珠’。原本我们准备了许多替代品,效果总差一筹……如今,正主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他话音未落,黑水潭骤然沸腾!无数双惨白的小手从潭中伸出,伴随着凄厉无比的孩童哭嚎,密密麻麻,抓向潭边的墨如雨!与此同时,四周岩壁上的古老刻痕次第亮起幽绿的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将整个水潭和骊珠笼罩在内的邪恶法阵!

逍遥宥剑光暴涨,斩向那些鬼手,却发现剑气斩过,鬼手只是略微虚幻,旋即又凝实!它们似乎与这潭水、与这阵法、与此地沉积数百年的怨念融为一体,近乎不灭!

“没用的,逍遥宥!在此地,我的力量无穷无尽!乖乖交出守钥人,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无面狂笑,双手结印,催动阵法。骊珠上的污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内部的微光急速黯淡。

墨如雨被那凄厉哭嚎冲击得头痛欲裂,护心玉蓝光剧烈闪烁。他看着那颗即将彻底堕入黑暗的骊珠,看着那些挣扎的孩童幻影,先祖的悲愤、家族的使命、这片土地的哀嚎,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冲垮了他最后的犹豫。

“不能……让它被污染!”他嘶声低吼,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逍遥宥的防护,猛地冲向潭边!不是冲向无面,而是冲向那颗被污秽缠绕的骊珠!

“如雨!”逍遥宥惊怒,想要阻止,却被骤然增强的鬼手和阵法之力缠住。

墨如雨不顾一切地扑到水潭边,伸出双手,不是去抓骊珠,而是将双臂深深浸入那冰冷刺骨、怨念冲天的黑水之中!同时,他全力催动体内的血脉之力,胸口龟甲黄光爆射,与手臂上的蓝色印记交相辉映!

“以我之血,溯我之源!净!”他嘶喊着,脑海中浮现出阳眼的温润、先祖的期盼、以及这片土地应有的模样。

奇迹发生了。

浸入黑水的双臂,蓝光大盛,与龟甲黄光交融,竟开始疯狂吸收潭水中的怨气与阴寒!那些缠绕骊珠的黑色气流,仿佛受到吸引,分出一部分涌向墨如雨!而他血脉中的力量,如同一个无底漩涡,将这些污秽之力强行纳入!

“你疯了!这样你会被怨念吞噬,魂飞魄散!”无面惊怒交加,他没想到墨如雨会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干扰阵法!

墨如雨充耳不闻,他只感觉无边无际的冰冷、痛苦、绝望涌入身体,无数孩童的哭嚎、临死的恐惧、对父母的怨恨……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护心玉“咔嚓”一声,出现裂痕。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青黑,眼中血丝弥漫。

但他死死咬着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净化骊珠,完成使命!

逍遥宥目眦欲裂,不顾自身伤势,全力一剑斩向阵法核心的无面!必须打断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阳眼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动!一股精纯磅礴的阳气,如同旭日东升,穿透层层阻碍,跨越阴阳河,直射入这阴眼洞窟!

是苏洛洛和楼九重!他们在阳眼做了什么?

这股阳气注入墨如雨体内,暂时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身体,并与他的血脉之力结合,形成一种奇特的净化漩涡,更高效地吸取着黑水潭的污秽!

骊珠上的污垢,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混账!”无面怒吼,阵法运转受阻,他自身也受到反噬。而逍遥宥的剑,已至面前!

阴眼深处,争夺骊珠的生死之战,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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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15 0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雨过长安(第二篇)
作者:风慕云
第五章 血脉如渊

阳气如虹,自阳眼贯空而来,穿透阴阳界的混沌阻隔,注入墨如雨濒临崩溃的躯体。那不是温暖,而是一种灼烈的、带着燎原之势的生机,与他体内疯狂吞噬阴怨的血脉之力猛烈碰撞、交融。冰与火在他经络中撕扯,痛苦远胜凌迟,却也强行吊住了他即将涣散的神魂。

他“看”到的,不再是眼前阴森的黑水潭与狂怒的无面,而是无数破碎的画面,顺着污秽的阴怨之气,逆流涌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巍峨宫殿,笙歌彻夜,一个身着帝王冕服却面色青灰、眼窝深陷的男人,痴迷地盯着丹炉中翻滚的猩红液体。殿下,瑟瑟发抖的方士捧上一卷帛书,上书“以龙子龙女纯阴纯阳之血为引,合地脉龙气,可炼不死仙丹”……帝王眼中爆出骇人的精光。

他看到深宫别院,一个个锦衣孩童被强灌下昏睡药物,装入蒙着黑布的笼车,在夜色中运出皇城。母亲们的哭喊被朱红宫墙隔绝,守卫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旋即被恐惧取代。

他看到了这片黑水潭最初的模样——那时它还连通着清澈的地下河,是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的圣洁之地。直到某夜,那个疯狂的帝王亲临,他身边围绕着神色癫狂或麻木的方士与侍卫。火把照亮孩童们惊恐苍白的小脸,他们被强行按在潭边石台上。帝王手持一柄镶嵌着所谓“龙鳞”的玉刀,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决地,划开了第一个亲生骨肉的咽喉……鲜血喷涌,流入潭中,与地脉之气混合,发出诡异的咕嘟声。一个、两个……惨无人道的屠戮持续了整整一夜。潭水由清变浊,由浊变黑,最后成了如今这翻涌着无尽怨毒的墨池。

他看到自己的那位先祖,当时的司天台监正,闻讯连夜闯宫,披头散发,在殿前叩首至额裂,嘶声力谏:“陛下!此非长生法,乃自绝于天、自毁龙脉之邪术!骊山龙气已怨,江山将倾啊!”换来的,是帝王冰冷的“妖言惑众,打入天牢”的旨意,和周围同僚或惋惜、或嘲讽、或恐惧的眼神。

画面再转,是骊山龙脉悲鸣,地动隐隐,山泽呜咽。被囚禁的先祖在狱中以血为墨,于残破衣襟上写下最后的家训与警示,耗尽心力,将家族守护龙脉的秘密与“守钥人”的使命,连同对后世君王的绝望,一并融入血脉诅咒(或者说祝福)之中,悄然送出天牢……

最后,他看到一个模糊的、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与如今的无面装扮何其相似!),在皇室祭祀的废墟中,如鬼魅般收集着残存的、最精纯的童魂怨气与龙脉戾气,发出低沉的笑声:“昏君造孽,却为我圣教铺就通天之路……善哉,善哉……”

所有画面轰然破碎。

墨如雨猛地喷出一口黑血,那血落在地上,竟嘶嘶作响,腐蚀出一个小坑。他眼中的血丝未退,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痛与明悟。原来,所谓的“守钥人”,守护的不仅是一颗珠子,一道龙脉,更是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血腥历史,一份先祖以生命为代价传递的、对后世可能重蹈覆辙的警醒!而幽蛰,正是利用了这份由极致的昏聩与残忍酿成的苦果!

“看到了?感受到了?”无面一边抵挡逍遥宥越发凌厉的剑势,一边发出怪笑,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愉悦,“这就是你们要守护的‘龙脉’!这就是你们效忠的‘皇室’!多么肮脏,多么可笑!唯有彻底毁灭,以幽冥重塑,才是真正的净化与新生!”

“荒谬!”逍遥宥剑光如星河倒卷,每一剑都蕴含着斩断邪妄的决绝,“昏君无道,自有天谴史诛!尔等以此为借口,行更甚百倍之恶,不过是为自身野心粉饰!龙脉乃天地所钟,万民所系,岂容尔等魍魉玷污篡夺!”

话音未落,他剑势陡然一变,不再追求迅疾刚猛,而是变得绵密悠长,剑光层层叠叠,如同春蚕吐丝,竟将无面周身的黑气一丝丝剥离、净化!这是凌云剑派极高深的“涤尘”剑意,专破邪祟阴霾。

无面闷哼一声,显然没料到逍遥宥重伤之下还能施展如此精妙的剑法,融入阴阳二气的优势被逐渐化解。他狂吼一声,双手猛地插入黑水潭中,搅动起滔天黑浪,无数孩童怨魂尖啸着扑向逍遥宥,同时,整个阴眼洞窟的阵法幽光大盛,集中力量侵蚀骊珠,也压制墨如雨!

墨如雨承受着双重压力,身体颤抖如风中残烛,皮肤下的青黑色蔓延更快。但他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他不再抗拒那些涌入的怨念与痛苦,反而主动敞开,以血脉为引,以龟甲黄光和阳眼注入的生机为基,在体内构筑起一个复杂的“炼化”漩涡。

“孩子们……”他以意念,对着那些涌入的、充满痛苦与仇恨的残魂低语,“我知道你们的痛,你们的恨……但沉沦于此,助纣为虐,非你们所愿……让我带你们离开,去该去的地方……”

这不是超度,他尚无此能。这是一种共鸣,一种分担,一种以自身为容器,暂时承载并转化这些极端负面情绪的笨办法。怨魂的尖啸似乎微弱了一瞬,部分最纯粹的悲伤与无助被剥离出来,融入墨如雨的血脉,而那些暴戾、仇恨的阴毒部分,则被阳气和龟甲黄光艰难地消磨、转化。

这个过程缓慢而凶险,每一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效果是显著的,骊珠上污垢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了,甚至边缘处开始透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原本的温润光华。

“找死!”无面察觉到骊珠的变化,又惊又怒。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融入黑水潭。潭水瞬间沸腾如油锅,更多的、更强大的怨魂挣扎而出,其中甚至出现了几个身形凝实、穿着残破皇子公主服饰的孩童幻影,它们的气息远超寻常怨魂,带着浓郁的龙气与冲天的怨毒,直扑墨如雨!

这些龙子龙女的怨魂,才是污染骊珠、侵蚀龙脉的核心!

逍遥宥想要回援,却被无面以两败俱伤的打法死死缠住。

眼看墨如雨就要被这几个强大的怨魂淹没。

阳眼方向,第二波支援到了!

并非直接的阳气灌注,而是一道清越的、带着凛冽寒意的剑鸣,穿越空间而来!那剑鸣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冰泉滴落深潭,瞬间荡涤了部分狂暴的怨气。

是方浅浅!她虽不能亲至,却以残余的神念,结合阳眼气息,发出了这记“冰心镇魂音”!

剑鸣入耳,墨如雨精神一振,体内紊乱的气息为之一清。那几个龙子怨魂的动作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就是现在!

墨如雨福至心灵,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引导体内那融合了部分净化后怨念、自身血脉、龟甲灵光、阳气生机的复杂力量,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不是去攻击,而是去“连接”——连接向那颗被重重污秽包裹的骊珠核心!

他仿佛“触摸”到了骊珠内部那微弱却顽强的灵性。那灵性充满了疲惫、悲伤,以及被至亲血脉污秽的深深绝望。墨如雨的血脉,源自守护者,与骊珠本就同源。此刻,他以自身为载体,传递出那份由先祖传承下来的、历经磨难却始终未变的守护意志,传递出阳眼处生生不息的希望,传递出对那些无辜孩童怨魂的悲悯与承诺……

“我知道你很痛……很累……但请再坚持一下……我们来了……我们来带你回家……”

无声的意念传递。

骊珠核心,那点微弱的光华,猛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沉寂万古的心脏,迎来了第一缕复苏的悸动!

紧接着,一圈纯净的、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华,自骊珠最深处荡漾开来,如同投入污浊潭水的石子,激起涟漪!那些缠绕最紧的、属于龙子龙女的怨念锁链,在这涟漪触及的瞬间,发出了痛苦的嘶鸣,似乎产生了某种动摇和……迟疑?它们毕竟曾是真龙血脉,与骊珠同源,此刻感受到骊珠核心传来的、混合了墨如雨守护意志的悲悯共鸣,那滔天的怨毒中,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孩童本真的茫然与……依恋?

就是这一丝动摇和迟疑,给了逍遥宥绝佳的机会!

他觑准无面因骊珠异变而心神微分之际,无尘剑光华内敛,人剑合一,化作一道仿佛能刺破永恒黑暗的流光,直刺无面胸膛!这一剑,蕴含了他所有的修为、意志,以及对邪祟的决绝杀意!

无面骇然变色,仓促间调动全部黑气与怨魂抵挡。

噗嗤!

剑光穿透重重阻隔,虽被削弱大半,仍刺入了无面肩胛!漆黑的血液喷溅而出,带着刺鼻的腥臭。

“啊——!”无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形暴退,融入黑气之中,声音怨毒地传来:“逍遥宥!墨家小子!坏我圣教大事,来日必让你们魂飞魄散!”

黑气裹挟着受创的无面,骤然收缩,向洞窟深处遁去,消失不见。显然,骊珠的意外悸动与逍遥宥这重伤他的一剑,让他选择了暂避锋芒。

随着无面败走,阴眼阵法失去主持,光芒迅速黯淡。黑水潭的沸腾也逐渐平息,那些怨魂幻影发出不甘的呜咽,缓缓沉入潭底。

洞窟内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墨如雨粗重的喘息声和逍遥宥以剑拄地的轻微声响。

逍遥宥走到墨如雨身边,查看他的状况。墨如雨脸色惨白如纸,身上青黑之色未退,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紧紧盯着那颗悬浮的骊珠。

此刻的骊珠,表面的污垢依然厚重,但核心处那一点光华,却稳定了下来,不再明灭不定,并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外渗透着微光,如同在厚重的淤泥中努力呼吸的莲子。

它还没有被净化,但污染的进程,被强行逆转、停滞了。希望的种子,已然埋下。

“我们……成功了第一步。”墨如雨虚弱地说道,露出一个疲惫却释然的笑容。

逍遥宥看着那颗艰难“呼吸”的骊珠,又看看几乎油尽灯枯却眼神清亮的墨如雨,缓缓点了点头,玉面具下的目光复杂。他伸出手,一股柔和的真气渡入墨如雨体内,助他稳住伤势。

“走,先回阳眼。浅浅和洛洛他们,定有发现。”逍遥宥搀扶起墨如雨。

二人转身,蹒跚着向洞口走去。身后,黑水潭寂静无声,唯有那颗蒙尘的骊珠,在无尽的污秽与黑暗中,倔强地闪烁着微光,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两个为它、为这片土地浴血奋战的身影。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潭底最深处,被厚重怨念淤泥覆盖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骊珠那微弱的脉动和墨如雨血脉的共鸣,轻轻触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似叹息又似解脱的轻响。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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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15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又写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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