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少年的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同为男子的柳湘莲却是怡红公子心上的白月光。赖尚荣家喜庆宴, 贾府大门石狮子前。每每相见,“二人相会,如鱼得水”,情谊甚欢。
怡红公子敬他重朋友义气:虽身无定所,一贫如洗,却借当花销去祭奠秦钟,照管好朋友的阴宅。宝玉慕他:自由自在,四海为家 ,不拘心性,浪迹天涯。
然宝玉并不懂一个年轻侠客的心事“你不知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就连作者曹公也未必知道柳湘莲萍踪浪迹,一去三年五载,到底做了什么,有怎样的人生际遇?
或许柳湘莲就是曹公内心的一个侠客梦。出身世家 ,有世家子弟的张狂,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成;更是不拘小节,耍枪舞剑,性情豪爽。有侠肝义胆,能除暴安良。
有人说起柳湘莲,“冷心冷面”冷郎君,然客串优伶小生,台上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帅翻台下薛蟠垂涎三尺,搅动尤三姐芳心一片。
一台戏,开幕谢幕,冷二郎上台下台,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却让尤三姐台下看了一眼又一眼,开始孤单思念、痴念了五年。然,他是她的白月光,他却不是她胸口的朱砂痣。尤三姐收了心性,吃斋念佛,发誓苦等一生。她自以为有眼力,看懂了贾宝玉,看懂了柳湘莲,却没有看懂时代局限,世态冷暖 ,人情世情的千变万化。
其实柳湘莲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朋友,红粉佳人又怎能知他心事,看得懂他?他立誓找一个“绝色”女子,这绝色,不止是容貌,还有品行不容污损。他浪迹江湖,阅尽世间繁华与沧桑,却无缘识得梁红玉,红拂女一类的女子。
鸳鸯剑作为定情信物,这本身是预示着惨烈的结局。“宝剑赠英雄,鲜花赠佳人”,刀剑到底是凶器,只可斩断情缘,怎可定终身?更何况尤三姐并非巾帼英雄。鸳鸯剑轻易送出,收回时,却附赠了最爱他的女子鲜活的性命。了断了他一生一世的情缘!鸳鸯剑“冷嗖嗖,明亮亮”,却是如主人般的冷,尤三姐和冷二郎目光还不曾交织,情意也未曾缠绵,鸳鸯剑就斩断了鸳鸯情。当那桃花揉碎,芳灵渺渺茫茫去了太虚幻境,冷二郎勘破红尘 ,万般放下,一挥而尽斩断万千烦恼丝,了却尘缘,跟了云游道士,不知所踪。
曹公真是惜墨如金,长长一部《红楼梦》,只用了两回,就断了柳湘莲冷二郎的生死;曹梦芹也真是绝情,短短几千字就打碎世家富贵公子的白月光,了却自己的侠客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