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之眼

曾经灞桥风雪

《菩提之眼》第一章 中篇

二〇〇八年五月十二日 十四时三十五分 嘉市卫健委停车场

震动完全停止后，遇雪第一时间检查了办公楼的结构安全。确认大楼主体完好后，她立即组织人员在停车场设立临时指挥中心。

“张秘书，立即启动全市医疗卫生系统地震应急预案。”遇雪一边拍打着西装上的灰尘，一边快速下达指令，“我要在十分钟内知道各主要医院的运行状况和受损情况。”

工作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几张简易桌拼凑成临时指挥台，对讲机和刚刚恢复部分信号的有线电话成了主要通讯工具。

遇雪站在指挥台前，听取各医疗单位的紧急汇报。她的声音冷静而有力，但放在口袋里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那张老照片。

“市人民医院报告，急诊科已接诊首批伤员，伤情主要是玻璃划伤和跌倒伤。”
“中医院住院部有部分墙体开裂，目前正在安全转移病人。”
“中心血站的电力供应中断，备用发电机已启动。”

遇雪快速做出部署：“立即统计各医院可用的急诊床位和手术室数量，所有非紧急手术暂缓，优先保障危重患者救治。”

部署工作时，她的目光不时望向西方。五通桥老家的母亲独自居住在那栋老房子里，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成的砖混结构，能否经受住这样强烈的地震？还有在城南小学上五年级的女儿小蕊，此刻是否安全？

“遇主任，市委办来电，通知一小时后召开抗震救灾紧急会议。”张秘书汇报道。

遇雪点头，将个人担忧暂时压下。此刻，她是嘉市医疗卫生系统的指挥官，肩负着成千上万伤患的希望。

同一时刻 五通桥区四望关川财证券部

姬如风从证券大厅冲出来后，第一反应是赶往妻子的氧气店。街道上一片混乱，倒塌的广告牌、破碎的玻璃随处可见，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

“如风！我在这里！”妻子王秀英在街道对面挥手。她的氧气店门面受损不严重，只是几个氧气瓶倒在了地上。

“秀英，你没事吧？”姬如风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店里的氧气瓶有没有问题？”

“我没事。刚才的地震好恐怖，我看到门口公路都在起波浪，不过瓶子都固定得很好，只是震倒了几瓶。”王秀英脸色苍白，“晨晨呢？学校怎么样了？”

“我先来看你，等下再去学校。你守着店，注意余震。”姬如风匆匆交代完，立即向群英小学方向跑去。

沿途的景象让他心惊肉跳：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坍塌了一部分，救援人员正在废墟中搜寻；菜市场的顶棚完全塌陷，几个商贩正在抢救货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恐慌的气息。

路过邮电局时，他看到一群人围在公用电话旁，但通讯显然已经完全中断。想到自己重仓持有的几只股票，姬如风心头一紧——今天这一震，股市必然大跌，他这些年在股市中的积累恐怕要损失惨重。

但此刻，这些都不如儿子的安全重要。

十四时五十分 群英小学操场

姬如风赶到群英小学时，操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和家长。老师们正在有序组织学生按班级集合，余震不时袭来，每次都会引起一阵恐慌。

“爸爸！”儿子姬晓晨从四年级的队伍中跑出来，扑进姬如风怀里。

“没事了，爸爸在这里。”姬如风紧紧抱住儿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操场主席台上，校长正用扩音器安抚大家：“请家长们保持冷静，我们已经检查过教学楼结构，目前是安全的。请大家配合老师登记后，有序接走学生。”

姬如风注意到，虽然操场上的每个人都惊魂未定，但整体秩序井然。老师们各司其职，学校医护人员也在现场待命，为轻微擦伤的学生进行处理。

“姬先生，晓晨一直很勇敢，还帮助老师照顾低年级的同学呢。”班主任徐老师走过来说道。

姬如风欣慰地摸摸儿子的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徐老师，您知道地震的具体情况吗？震中在哪里？”

“目前还没有官方消息，但听说震感很强，可能就在我们四川这一带。”

姬如风的心又提了起来。如果震中就在四川，意味着灾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十五时十分 嘉市卫健委应急指挥部

遇雪站在临时指挥台前，面色凝重。刚刚传来的消息证实，震中在汶川，震级高达7.8级。

“各医院报告，伤员数量持续增加，目前已经超过三百人。”工作人员汇报着最新数据，“部分乡镇卫生院受损严重，请求支援。”

遇雪快速下达指令：“立即组建医疗救援队，一旦明确震中具体位置，我就立即带队前往重灾区。同时，通知各医院最大限度扩容收治能力，特别是手术室和ICU床位。”

她走到一旁，再次尝试拨打母亲的电话，依然无法接通。五通桥距离嘉市不过二十多公里，灾情恐怕也不容乐观。

内袋里的照片边缘硌着她的胸口。三十二年前，那个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站在群英桥头的小女孩，是否能想象到今天这一幕？

“遇主任，首批医疗救援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张秘书前来汇报。

遇雪深吸一口气，将个人担忧深深埋入心底。此刻，她是战士，这里的每一位医护人员都是战士。

“通知救援队，接到上级通知后，必须在一小时内出发前往震中，我带领第一梯队前往。”

命令下达后，现场工作人员都愣了一下——作为卫健委副主任，她本可以留在后方指挥。

“遇主任，前方情况不明，太危险了。”张秘书试图劝阻。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遇雪的声音不容置疑，“立即执行命令。”

她转身望向西方，那里有她的故乡，有她的人民。地震改变了大地的面貌，却改变不了医务工作者的天职。

十五时三十分 五通桥区

姬如风带着妻儿回到家中，发现家里受损不严重，只是有些物品摔落。打开收音机，他终于听到了地震的正式报道：

“据中国地震台网测定，北京时间五月十二日十四时二十八分，在四川汶川县发生7.8级地震......”

“汶川？”王秀英惊呼，“那离我们这里不算太远啊！”

姬如风沉默地清点家中的食物和饮用水。作为经历过多次自然灾害的四川人，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面临什么。

“爸爸，我们学校会停课吗？”晓晨问道。

“恐怕会停一段时间了。”姬如风摸摸儿子的头，“这几天你就乖乖待在家里。”

收音机里继续播放着灾情报道，姬如风的心情越发沉重。这场地震，恐怕会改变很多人的生活轨迹，而他，也必须在灾难面前做出自己的选择。

窗外，救护车的笛声此起彼伏，救援已经全面展开。无论是身在嘉市、即将前往震中救灾的遇雪，还是在五通桥的姬如风，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对各自的人生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