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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眉眉 于 2025-8-4 16:19 编辑
江北的雨季来得毫无预兆。秦关坐在"拾光"咖啡馆的角落,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雨帘密集,将世界隔绝在外,只剩下咖啡的香气和文字构筑的宇宙。
门铃轻响。
她带着一身雨水和星光走了进来,米色风衣下摆滴着水,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秦关的笔尖顿住了,墨水在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花。
"可以坐这里吗?"她指着他对面的空位问道。没等他回答,她已经放下那本湿了边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从包里掏出一块绣着茉莉的手帕擦拭头发。
"秦关。"他下意识说出自己的名字,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应有的开场白。
"沈佳琪。"她微笑时,眼角有细小的纹路,像是蝴蝶翅膀上的花纹。"你在写什么?"
"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故事。"他合上笔记本,注意到她的手——修长,苍白,左手无名指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他们聊到咖啡馆打烊。沈佳琪说起撒哈拉的星空,说起西藏经幡在风中的低语,说起她如何一个人搭车穿越整个欧洲。秦关听着,感觉自己二十七年循规蹈矩的人生在她面前苍白得像一张纸。
"明天还来吗?"分别时,秦关鼓起勇气问道。
沈佳琪歪着头看他,雨水从屋檐滴落在她肩头。"也许吧。"她转身走入雨中,没有打伞,身影很快被雨幕吞噬。
第二天,秦关从开门等到打烊,沈佳琪没有出现。第三天也是。就在他以为那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时,周五的雨夜,门铃再次响起。
"抱歉,我去了一趟绿岛。"沈佳琪自然地坐在他对面,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她的手腕上多了一串贝壳手链,散发着海风的气息。
这次秦关学聪明了。"周末有空吗?我知道北海岸有个废弃的灯塔。"
沈佳琪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星星。
灯塔的砖红色外墙已经斑驳,铁制旋梯锈迹斑斑。沈佳琪却像回到家一样熟悉,带着秦关爬到顶层。黄昏的海风掀起她的白裙,她张开双臂,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十六岁,"她靠着残缺的栏杆说,"那天我决定,绝不让任何人或地方束缚住我。"
秦关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突然转身,食指轻按在他唇上。"嘘,听。"
海浪声,风声,还有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秦关第一次吻了她,尝到了海盐和自由的滋味。
接下来的半年,沈佳琪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她会连续一周每天来咖啡馆,然后一个月杳无音信。秦关学会了不再追问,只是每次见面都更加珍惜。他在笔记本上写满了关于她的文字,却始终觉得抓不住她的精髓——她太像一场梦了。
"你为什么总是离开?"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在北海岸的沙滩上,秦关终于问道。
沈佳琪用手指在沙上画着无形的图案。"有些人注定是候鸟,秦关。停留太久,翅膀就会忘记如何飞翔。"
"如果我想让你留下来呢?"
她抬头看他,月光在眼中流转。"那我会开始恨你,然后恨我自己。"
秦关沉默了。他知道沈佳琪爱他——在她突然出现在他公寓门口的深夜,在她为他从摩洛哥带回的那一小瓶沙漠之沙里,在她看他时眼中那片温柔的海洋。但这爱不足以让她放弃自由。
圣诞节前夕,秦关买了一枚戒指。简单的白金指环,内侧刻着"拾光"二字。他计划在平安夜带沈佳琪去北海岸,在星空下求婚。
十二月二十三日,沈佳琪来了。她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件米色风衣,头发上沾着雪粒。
"我要走了,秦关。"她平静地说,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疤痕。"去冰岛。也许更远。"
秦关的血液凝固了。戒指盒在口袋里突然重若千钧。"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她走近,捧住他的脸。"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正因如此,我必须现在离开。"
"为什么?"秦关声音嘶哑。
沈佳琪的拇指擦过他湿润的眼角。"因为我开始想象未来了。想象每天早上在你身边醒来,想象我们一起变老...这让我恐惧。我不是那种能给人承诺的人,秦关。"
"我可以等你。无论多久。"
她摇摇头,从包里拿出那本聂鲁达诗集,翻到折角的一页。"'爱情如此短暂,遗忘如此漫长'。记住我就好,但别等我。"
沈佳琪最后一次吻了他,然后像来时一样神秘地消失了。秦关呆立许久,才想起翻开那本书。扉页上有一行小字:"在所有可能的世界里,我都曾爱过你。"
后来,秦关将那本笔记本写成了一本小说《雨季不再来》。出版那天,他独自去了北海岸的灯塔。海风依旧,星空依旧,只是再也没有那个张开双臂仿佛要飞翔的身影。
而江北的雨,依旧年复一年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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