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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30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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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安惊变 (下篇)
墨如雨急速扭身,心口仍在剧震下砰砰狂跳,目光穿透堂内骤然浮动的尘埃与骤然混乱的惊恐光线,死死锁定在那枚暗算之物上。冷硬的黑铁,在斜入室内的曦光里,边缘泛着淬毒般阴森蓝芒,无声地渗着逼人杀气。
在那暗器冰冷的光芒映照下,一个名字被某种极细极精的工具,刻在菱刺尾端,细微得几乎要融入金属本身的纹理,却足以将墨如雨眼底最后的温度彻底冻结:
如雨刻铭。
赫然是他的名讳!
“护住院长!”他厉喝,声音因紧绷而嘶哑,目光却已如鹰隼般扫视着窗外骤然肃杀的竹林,试图从中揪出那潜藏的阴影。
恰在此时,一声清越凤鸣般的长啸,穿破暮色将至时的凝滞空气,自书院西北角的藏书重地“兰台阁”方向锐起!
“何方宵小,敢在书海圣地放肆!”
话音未落,剑光已如九天银河倾泻!数道快得只剩虚影的寒芒,带着裂帛尖啸,绞入竹木深处!“叮叮当当”一串清脆密集如暴雨打梨花般的激响骤起!瓦片、竹叶、碎枝伴随着闷哼与重物坠地的扑通声应声而落!三道本欲借乱扑向知止堂的矫健黑影,瞬息间被那沛然剑势强行裹挟倒卷,狠狠掼在庭院青石板上,溅开数滩浓浊墨色。
一道婀娜迅疾的红色身影紧随剑光落地。少女约莫十八九岁年纪,杏黄劲装短打,滚着烈焰红的边,如一团跳动的明火。她梳着利落的单螺髻,仅簪一枚孤绝的青锋银簪。眉眼尚未完全褪去跳脱娇蛮,此刻却含霜带煞,手中三尺青锋挽了个漂亮剑花,嗡鸣不绝。正是素有“长安一剑花”之称的凌云剑派大师姐——苏洛洛。她脚边,一个刺客挣扎着欲探向暗囊,被她闪电般反手一剑拍碎腕骨,骨裂之声令人齿寒。
“洛洛!”墨如雨微怔,随即心头一定。
“喂!书呆子!”苏洛洛头也不回,语速飞快,“楼院长让我来看看这边鬼叫个什么!没吓破胆吧?贼人好大的狗胆!”她虽在嘲讽,那双明澈眼眸却警惕地扫视着庭院幽暗角落。
惊魂未定的陈木目光急转,忽然失声:“南乔!”他瞳孔紧缩。方才混乱初起时被他下意识护在身后、着秋香色窄袖襦裙的女子,此刻面色苍白地立在堂外游廊转角处——竟是他的义女、河东商帮精通账目、心思细腻的南乔。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住了。
“爹……”南乔声音微颤,正要上前,却被陈木猛地挥手阻止。
“莫动!退回游廊!”
然而,就在陈木低喝的瞬间!
一抹薄如残月、无声无息、几乎溶于暮色的刀影,倏然自南乔背后一根巨大廊柱的深沉阴影里毒蛇般探出!目标竟非墨如雨,而是她!
这刁钻时机!这声东击西的毒辣!
苏洛洛发觉已迟了一刹!剑尖尚在丈外!
“南乔!”陈木目眦欲裂,下意识将手中那沉重的樟木笔山朝着刀光方向狠狠掷出!
墨如雨呼吸一窒,袖中手指几乎嵌入掌心。陈木那因仓惶与极怒而完全扭曲的脸孔,将那份毫无作伪的惊惧与护犊之心显露无疑——他是真将南乔视若己出!生死一刻的反应骗不了人!
千钧一发!笔山只稍稍擦过刺客肩头,未能阻止那把疾刺向南乔心口的淬毒薄刃!
就在冰冷刀尖触到南乔背后襦裙绣花的刹那间——
嗤啦!
一片裂响!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游廊上方斗拱横梁的视觉死角里倒掠而下!
那身姿如扑击猎物的夜鸮,快得只剩下灰色残影与扑面而来的凛冽风沙气息!刀光与人影在半空撞出一串刺耳炸裂的金鸣!火星四溅!
“呃啊!”刺客痛嚎炸响,身体猛地向后弓成虾米!其脱手而出的毒刃被一股狂暴刚猛的力量狠狠格开,“笃”一声深深钉入旁边木质窗棂,震落窗纱。几乎同时,那倒掠而下的身影重重落地,屈膝卸去冲力,青石板被他的皮靴蹬出了蛛网裂痕。他单臂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方才自刺客身上扯下的一大片带着模糊绣纹的黑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肌肉虬结在袖下如铁石。
暮色渐浓的光线照亮来人。那是名二十四五岁的魁伟青年。身着一套漠北行旅惯穿的深灰毛葛劲装,外罩一件磨得发亮的牛皮软甲,风尘仆仆。脸庞棱角分明如被风刀砂石打磨过,黝黑的皮肤刻着粗粝的印记,浓眉压着一双深陷却狼一样警惕明亮的眼睛。唇上沿和下巴都蓄着短硬的胡茬,浑身散发着未消的戾气与一种仿佛刚从无边沙海挣脱出来的荒蛮野性气息。
他抬起头,鹰隼般的利目越过惊魂未定的南乔与惊愕的陈木,死死锁在知止堂门内紧握星如雨血书的墨如雨身上。那眼神异常复杂,带着焦灼、审视,还有一种难言的凝重,像背负着千钧的石头。
“穆……穆大哥?!”墨如雨失声,心脏猛地一沉。来人正是漠河老掌柜长风视为义子的穆子风!他常在漠北商道行走,身手剽悍,性情冷峻刚烈,此番竟无声潜入长安书院!且他望向自己的眼神……
“义父重伤。”穆子风开口,声调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刀刻铁砧,“如雨陷在漠北商道,断后阻拦追杀。她拼死冲出重围送信……却失散了!”他目光扫过墨如雨手中染血的信笺——那“锦留影不可信”的血字如一把烧红的铁钎,直刺他眼底深处,“我带人寻来长安,便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墨如雨,你这里又有何线索?这些下九流的渣滓,”他冷冽的视线瞥过地上呻吟的刺客和窗外倒地抽搐的黑影,“就是奔你来的?也奔信上的秘密来的?”
“锦留影押运的青州铁锭已被劫了!”陈木面色铁青,咬着牙低吼,额角汗珠滚落,“适才还有暗器袭杀如雨!那批铁锭……牵扯军备!兵部‘甲下’批文!”他看向穆子风,又看看墨如雨,目光如烙铁般扫过那枚铁刺,最后凝聚在桌上油纸那行细密的“丑时三刻入东六戊车”字样上,那墨痕未干,仿佛还跳动着惊心动魄的暗火。“你爹……漠河老掌柜押的是什么?怎会遭袭?”
“漠河行旅的商队!”穆子风眼中寒光爆射,一字一顿,“运的是给朔方军前线的皮裘药材!还有……”他深吸一口气,浓眉拧紧,“还有一批由肃州‘百工坊’秘制的‘飞隼弩’机括核心部件!图纸与实物分运!那图纸……经义父特许,由如雨保管!”他灼灼目光再次压向墨如雨,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图纸可在?”
楼九重苍老而带着金石之音的低咳自身后书阁深处传来:“飞隼弩?河西机密!难怪!难怪引来这般杀劫!祸事东引,引向书院了!”他那素来睿智平和的声音里,首次透出沉重的山雨欲来的寒意。
飞隼弩!军国重器!星如雨竟是携此物引来杀身之祸!墨如雨的心沉入冰冷的底谷,捏着信笺的手指几乎痉挛。她信中所言遭遇“绝非寻常沙匪”的截杀,其目标竟是这国之重器的核心机密!图纸?图纸在星如雨身上?她此刻人在何方?而那批同样被劫的青州铁锭,莫非就是打造飞隼弩所需的甲等精铁?一股彻骨的寒流直冲墨如雨四肢百骸。
“立刻出城!不能困死此处!”穆子风猛地低吼,身上那股战场搏杀的血腥气陡然弥漫开。他一把推开身前碍事的半扇雕花门板,碎裂木屑纷飞,“护送楼院长先行!陈掌柜,你的人呢?信我义父长风之诺,速速打通永定门!”
“商帮人手俱在城南‘醉仙居’!”陈木当机立断,商人特有的狠劲也被逼了出来,“南乔!发讯号!集结!走永定门西侧护城河石桥!”他一把拉过仍微微颤抖的南乔,眼神示意。
南乔强自镇定,飞快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精巧的短竹哨。还不待她引息吹响——
“哔——啪!哗!”
一阵稀里哗啦怪响伴着夸张的叫嚷突然打破凝重杀机,从游廊另一头滚将出来!
“哎哟我的妈呀!这啥玩意儿砸姑奶奶脑袋啦!眼…眼都花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哎哟连天地揉着脑袋。她穿着鲜亮得不合时宜的桃红短打,腰缠银丝镖囊,发间簪满招摇的珠花银蝶,一张脸粉妆玉琢得仿佛画中童子,偏偏左眼角下一颗小小朱砂痣灵动俏皮。她嘴里骂骂咧咧,眼睛却贼亮地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和肃杀对峙的众人,尤其滴溜溜在墨如雨染血的袖子和穆子风身上那抹残破刺客衣料上打了个转。随即龇开白生生的牙,露出一个阳光灿烂、没心没肺又带着三分狡黠的笑脸:
“欸!别打啦别打啦!多大仇啊!看看看看!锦师哥让我来找诸位!城外寒江渡口备了快船!他老人家说啦——”她拖长调子,学着锦留影平日说话的老气横秋腔调,“‘此番波诡云谲,请诸位速速随清风镖局行货的‘货郎头’前往渡口一聚!’ 喏!”她变戏法般翻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小牌,牌上一面是龙形标记,一面阴刻“清风过境,物我两安”八个古拙小字——正是锦留影从不离身、象征总镖头亲至的“龙印信”!
锦留影?!他还活着?还能传信?穆子风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捕食的凶兽。墨如雨心底疑云非但未消,反而如滴入沸油的冷水般轰然炸开——血书的警告犹在眼前!锦留影不可信!这快船,会不会是另一重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苏洛洛眉头紧蹙,剑尖微微抬起,对着那小丫头,充满戒备。
“嘻嘻,媚眼无敌莫小七奉师哥之命,特来引路!”小姑娘——莫小七拍掉身上的碎木屑和尘土,将那铜牌在指尖潇洒一转,眼睛却若有若无地飘向墨如雨攥紧信笺的手腕处渗出染开的新鲜血痕(方才全力拧身避暗器,袖下被刮出一道深口),笑得更甜了,“这位公子哥,你袖子流血啦!可别半路晕过去,砸了媚眼无敌的金字招牌!”
暮色四合,寒意陡升。永定门方向已隐隐传来关闭城门的沉重绞盘声和传令兵的模糊吆喝。追兵未消,暗影重重。前有锦留影未卜生死的“接应”,后有神秘力量的围追堵杀。出城,已是唯一生路,却也可能是通往更凶险深渊的断魂桥!
“走!去寒江渡口!”墨如雨牙缝里挤出命令,强行压下心头所有惊疑与星如雨生死未卜的焦灼,目光如磐石般盯住莫小七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穆大哥开路!洛洛殿后!陈掌柜南乔居中!快!”他撕下半截内衫布条,迅速缠紧血流不止的手臂。
一行人以穆子风为锋锐箭镞,冲出狼藉一片的书院。墨如雨断后,最后一眼掠过知止堂昏暗深处那被钉在书格上的毒刺——那“如雨刻铭”四个字,在渐深的阴影里狰狞如鬼魅的眼眸。
(第一章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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