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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曾经灞桥风雪 于 2025-9-11 08:34 编辑
梦耕记
自都市一楼的窗口望去,两棵桃树蜗居在二平米的花台内枝干无法伸展,已有十余年的时间,它们那堪堪一米不到的高度,是我辣手摧花的杰作。还有那株二十余年的三角梅,它的枝条在楼壁上攀爬,却只能永远停留在三楼阳台下沿位置。前几年去箭板古镇游玩,被一株抬在高高架子上的丛生蔓性风铃花朵惊艳到了,回家上拼夕夕买了两株种在窗前,不到一年便把窗户遮了一半,一年四季的花朵,虽开得喜庆的很,但缺乏了向外拓展的空间。莲池里的莲花本应朝阳生长,被我安置在桃树下阴着,这逼仄的环境,让它们适者生存。当我望向远方的天际线总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于晨昏颠倒之际,我便生出遁世之思,渴望到乡间租一椽小屋,把两株桃花移植过去,不再受我年复一年的修剪,让它们自由自在地生长。再种一亩三分地,掘一方池塘,植几茎清荷,过那渔樵耕读的日子。
陶渊明早已道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千载以下,此心同然。我想象着清晨推窗,远处千山连绵如黛,雾霭轻笼其间,恰似米芾笔下水墨淋漓的卷轴。若是雨天更好,看雨丝织成帘幕,群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不由想起王摩诘“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意境,此刻泡一盏自己采摘揉制的明前茶,茶烟袅袅中,真个是“心远地自偏”了。
我常盘算着要耕种的作物。菜畦里须得种些时蔬,春有韭菜莴笋,夏有黄瓜番茄,秋收番薯芋头,冬藏白菜萝卜。如此四季更迭,自给自足,方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踏实滋味。园中再植几株果树,桃李杏梅依次开花结果,便应了“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的野趣。
那鱼塘必不可少。塘中植莲,取其“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致;放养几尾鲫鲤,闲时垂钓,非为口腹之欲,实享“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的闲适。若值盛夏,荷叶田田,荷花亭亭,又可体会杨万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盛景。
我盘算书房不必大,但需有整面窗棂迎向青山。写字作画之余,抬眼便是天然画屏,四季变换,晴雨皆宜。春日“绿遍山原白满川”,夏季“树阴照水爱晴柔”,秋时“碧云天,黄叶地”,冬令“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般景致当前,笔墨自然有了灵气。
最向往的是那种自给自足的循环:采茶炒青,汲泉烹茗;收蔬作羹,钓鲜为脍。一切皆经己手,顺应天时,仿佛与天地通了气息。这让我想起范石湖《四时田园杂兴》里写的:“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虽然如今不必绩麻,但那种将生活握在手中的实在感,却是相通的。
当然深知,今人归田与古人之隐大不相同。我不求完全与世隔绝,但望在红尘十丈外觅得一片清净地,半耕半读,亦劳亦憩。如白乐天所谓“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我取其中道,作个“中隐”之人,不必完全脱离现代生活,却能日日与自然相亲。
然而想归想,世间事多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现代人羁绊太多,欲归田舍,谈何容易。或许正如欧阳修所言:“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我们向往的未必真是躬耕亩垄,而是那种生命与自然契合的状态。
于是只能在心底修篱种菊,在想象中挖塘植荷。每当都市喧嚣令人窒息时,便默诵几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权作精神上的归隐。或许有一天,真能觅得三间瓦舍,面对青山,临窗读雨,那时便可笑道:“而今忘却归来路,烟雨一蓑江上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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